蓝玉致听得非常认真。
这个浪荡子,也知道真正做事的艰辛了??
做业务,做生意,就是这样,在酒桌上,在风月场所谈判,成了我国的惯例。
以前,他是石家大少爷的时候,当然不需要做这些。
人到了一定的境界了级别,地位不同,接触当然不同。
真正位高权重者,人家也不总去夜总会了。
巨大的生意,一般,在优雅的茶室,安静地谈事情,优雅的茶娘。
人家的玩物,已经是身家清白的女主持人,女民歌歌手,身家清白,三观正确。
犯不着和夜总会的小姐一个档次。
而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公司的小老板。
业务也不是动辄几千万上亿的大单子。
当然只能接触这些人。
所开始接受他人生里真正的第一堂社会课——不大不小人物的那种尴尬。
非底层,非上层。
中间人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小老百姓。
以前的蓝玉致愤世嫉俗,他总是不屑一顾。
现在轮到自己,方知道,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她笑嘻嘻的:“大少爷,真想不到,你有朝一日,也会变成粪青?”
“妈的。我真是烦透了。平素那些家伙,我看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不料,现在做事情了,还得看着他们的脸色……”
“准备把业务拓展到英国?”
“我家族里的很多事情在欧美。但是,我还不行,我那公司太小了,还达不到这样的地步。”
“到了这里,就不用贿赂官员,天天去夜店了?”
“当然。虽然不说就百分百那么干净。”
不然,那些夜总会,洗浴房,是谁去消费?
两个私人老板之间,自己动不动就去哪里消费?
又不是傻逼。
蓝玉致默然。
事实上,她在这里这么久,开放的人自然开放;但是,大多数人,其实过得跟清教徒似的。
夜生活,也远远没那么丰富多彩。
只是,对于石宣英的这些转变,她最初是看现象,以为他装腔作势,糊弄自己。现在,方知道是真的。但听他句句粗话,动辄妈的,我靠之类的,心里又暗暗好笑。这厮的贵族风范呢?
也不见了?
事实上,在那种场合久了,谁也贵族不起来了。
他也如一个市井小民一般,充满了世俗的气息了。
“对了,石宣英,天天去夜生活,不是你喜欢的么?”
现在干嘛一副苦不堪言,逼良为娼的样子?
石宣英的眼睛瞪得牛眼般大:“你去试试!天天喝得醉生梦死,七八个,十几个小姐围着你……你以为是享福?”
对了,这厮,以前是专门和女明星,女模特,大家闺秀玩儿的。
莫非,他认为人家档次抵了?
她笑嘻嘻的:“你其实可以当做享受。”
“享受你个大头鬼,钱来之不易,怎敢大吃大喝?”
蓝玉致这才瞪大了眼睛:“喂,你的意思是说,再也舍不得给你昔日的相好们,一掷千金了?”
“一掷千金?门都没有。”
石宣英垂头丧气:“完了,我染上小叔叔一毛不拔的毛病了。我的那些相好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蓝玉致不可思议:“莫非,你和你小女友一起,也一毛不拔?”
“她是学生,不花什么钱。我顶多给她买点小玩意,不值钱。她没花过我什么大钱。”
也难得,石宣英还能找到一个不花他钱的主儿。
难怪,这厮死心塌地了。
这一顿饭,变成了石宣英创业艰辛的诉苦大会了。
蓝玉致听完,忽然想起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石宣英,你都这么节俭,挣钱这么艰难了,为何还这么有闲情逸致,花很多机票钱飞这一趟?”
石宣英怒了:“你以为我真的一毛不拔了??再艰难,该出手的还是要出手嘛。”
蓝玉致得出了结论,点点头:“看样子,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女友了。”
“她本来就逗人喜欢,谁见了,都会爱上她,这有什么稀奇。”
此时已经吃饱喝足,阳光暖和,蓝玉致懒洋洋的,昏昏欲睡:“石宣英,听你这么可怜,我就请你一顿算了。”
他眼睛发亮:“真的肯请我??”
她很大方的挥挥手:“我存了点钱,请你也没关系。”
“存了多少钱?”
“一万镑。很厉害吧?”
“是很厉害。”
他由衷地:“都是表演吐火那些挣来的?”
她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一次。”他淡淡的:“就是你的告别演出。我看了一次。小羊,如果你继续表演下去,也许会成为一个艺术家……”
蓝玉致撇撇嘴巴:“艺术家??德艺双馨???我没兴趣。”
石宣英哈哈大笑:“没兴趣无所谓,只要你肯请我就行了。”
她很豪爽地摸出十几镑,结账。
他们的座位面临窗户。
那时,太阳正好照在她的脸上。脸色那么红润,遮住了所有的憔悴。就连睫毛,也是生动的,一如她这个中午的生动。
石宣英忽然别过脸去。
也不知为何,心内异常酸楚。
这是自己第一次被女人请客——
而且,是自己认识的最穷的一个女人。
而她,兴高采烈,把自己的一万英镑,看得比天还大。
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悲伤,喜悦——自豪,爱怜……
说不清楚。
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