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去石家的球场,石老头邀请去的。
拍照的时候,石宣英偷偷地拉住她的手。
貌似那是二人第一次拉手。
就像初次相亲的男女。
照片上的蓝玉致笑得无比灿烂。就连石宣英,也是一种阳光少年的表情——那时,他一身球衣,没有丝毫的风尘纵欲。
也没有厚颜无耻。
甚至他的眼神,就好像他真的曾经爱过她一样。
甚至还有石老头的满面笑容。
她忽然无限唏嘘。
那一次,石老头用了很大的排场,用超一流的豪车来接送自己——在这之前,她甚至从没见过这样的车子。
据说,石老头的这辆车子性能超级厉害,完全堪比许多国家元首的座驾,车身整体都能够经受手榴弹、燃烧瓶和口径为了7.62毫米冲锋枪的袭击。车门装有钢板,玻璃钢厚度达48毫米。轮胎即使被子弹击中,也能以80到150公里的时速继续行驶。车内车外都能释放雾气,让外人既看不清车身,也看不见乘车者。
他用这种车来接她!
参观他家的老宅,球场,请吃饭,末了送回家——这是石老头给予一个女人的最高规格待遇。至少,在一百岁老人那里,他从没为孙媳妇人选下过这么大的心思——
他老了,起码三四十年前,已经不为任何女人下心思了。
这一次,仅仅是因为孙子——他希望孙子幸福。
也带着他主观的喜好——至少,有个女子陪自己踢足球。
此后两年时间,蓝玉致出入本城,只要他得知情况,一定会亲自派人接送。
那让蓝玉致觉得——自己就像什么去造访的国家元首似的。
某一段时间,她曾经动摇,曾经想嫁给石宣英,不能说,石老头没有起什么作用。
至少!
石老头是真心实意的。
是一种父母,爷爷兼顾的情怀——再怎么执拗的一个老头儿,也肯在自己生产的痛苦是,如亲人一般的等待。
就好像他对蓝精灵的喜爱一般。
在她的内心深处,除了丈夫,儿子,石老头,何尝又不是最亲的那个人了??
有时,她想,石老头都比石宣英更懂得“喜爱”自己!!!
——对于那些会成为自己人的,才分外的喜爱!
不是吗?
为何反而是对路人甲好过自己人?
她久久地凝视着那张照片。
石宣英也死死地盯着。
眼前竟然模模糊糊的。
觉得很酸涩。
只是,照片不过是照片而已。
就像定格的过去。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偷拍的。
而且保留了这么久。
她半晌无语。
石宣英的目光也落在上面。
那是最后一丝温柔情愫的证明。
但见她稍一迟疑,依旧抬起手。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惊慌,甚至软弱:“小羊……这是我私人的东西,你有什么权利……”
“小羊……求你了……千万别删掉,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
“小羊……”
她一抬手,干净利落!
完成!
就连这一张照片也删掉了!!!
然后攥住手机,还抛了两下。
对于卑鄙小人,就得比他更加卑鄙。
不对——是对于和某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的过去——一定要彻彻底底解决完毕!!!
哭闹,求情都是没用的。
这向来不是她的做派。
石宣英却觉得身子发软。
背靠在墙壁上,浑身凉嗖嗖的。
那是一种绝望。
彻彻底底的绝望。
如此冷酷无情的女人。
恩断义绝一般。
高高举起利箭,将自己和她的一切,彻彻底底斩断,不留丝毫的余地。
她不知道这张照片对于他的意义——那几乎是他最后一丝甜蜜的想念。最后一丝奢侈的回味,内心最纯真的一处缺口。
看到这照片,方认为——某个时候,她是爱自己的——之所以他嫁,只是因为上了葡先生的当——只是因为葡先生强迫她!
是葡先生骗了她,生生地将她拉去领取了结婚证——他们连婚礼都没有举办,不是嘛???
葡先生的那场家宴,甚至还远远不如他儿子一百日时的盛大排场。
这怎能说他很喜爱蓝玉致呢?
不不不!
那个婚姻只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长久以来,他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不料,就连这一丝自欺欺人,都被彻彻底底地毁灭了。
她不愿意暧昧。
一丝一毫的暧昧都不行。
不想吃着锅里看着碗里。
男人对你掏心挖肺,咱也别雾里看花,自认为魅力无穷,今天吊着这个男人,明天吊着那个男人来显示自己的魅力,对吧?
“石宣英,我从不让自己的相片出现在任何丈夫之外的男人手机里。先生对我好,我自然要百倍维护他的声誉,得对得起他对我的好,对吧?……当然,有人暗恋我除外,这我可不负责……”
心碎!
真的是心碎了!!
石宣英破口大骂:“妈的自大狂女人,比母夜叉还凶悍,比母老虎还凶残,你他妈的整个孙二娘,顾大嫂……河东狮……谁会暗恋你?”
“所以,我删除了你手机里的照片,你也不用可惜了,对吧?”
“!!!!!”
她把手机递过去。
“还你!”
石宣英伸手。
却不是接手机。
忽然用力,狠狠地搂住了她。
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像某一次的诀别。
真正的诀别。
和自己的情感,心灵。
和那些午夜梦回时的千年等候,和那些雪地上的厮杀背负,和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蓝丝巾,她最后滴落下来的那一滴血……
原来,自己的情敌不是别人,不是葡先生!
只是自己!!!
是自己一直没能让她爱上自己!!!
过了一千年,也没有做到这一点。
或者说,是一直没有能够让她相信这一点。
以前有水红,有很多无关紧要的女人,有漫天的追杀,她不相信……
现在,她也不相信。
她给了自己两年的时间。
是自己彻彻底底把这两年浪费了,抛弃了,挥霍掉了。
彼时,还振振有词地告诉她,男人就是男人。
爱是爱。
性是性。
所以,哪怕自己和别的女人OOXX,也是毫不假装的在爱着她。
他的拥抱实在太紧。
蓝玉致有一瞬间透不过气。
竟然也觉得悲凉。
淡淡的,就像被一根刺,浅浅地在手臂上划了一下。
不怎么疼,却抓到了痒处。
毕竟!
毕竟!!!
自己和他一起死过两次。
三生三世。
千年缘尽。
她如此疲倦。
疲倦的几乎没有力气把他推开。
就在这时,听得过道里传来的一声咳嗽。很轻。
蓝玉致一下惊醒过来。
她推开他。
他正襟危站。
两个人忽然变得很客气。
就像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幸好这里偏僻。无人经过,没人听到他们的争吵。
蓝玉致转过身。
葡先生已经走过来,看着他们。
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被这小子整得够呛,那砰的一声关门,不知道石宣英办公室做了什么手脚,竟然从里面开不了门,整个人被锁在里面了。
搞得他弄了许久,打内线电话确信身份才被石宣英的秘书给放出来。
开门的时候,秘书还一头黑线,以为葡先生是来这里窃取什么商业机密,被活活捉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