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无法推开。
呼吸被夺取,人也被牢牢地固定。
甚至还有顶在头顶的那一支枪。
都如可怕的枷锁,牢牢地将她锁住。
亲吻,变得如此惨烈。
如一个被人挟持的囚犯。
绑匪在肆无忌惮地肆虐。
就在蓝玉致几乎要窒息的之后,那钢筋一般箍着的手忽然松开。
那么快,那么迅速,以至于她的身子骤然失去支撑,差点摔倒在地。
但是,她没法摔倒。
身后,便是栏杆。
很精致的扶手。
一尘不染。
她的身子靠在栏杆上,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
像要把肺部的呼吸,都弄出来。
脸也憋得通红。
石宣英也满脸通红。
只是看着她。
她别过去头,没有和他相对。
千年往事。
毕竟,他还是放手了。
那时,他的脸色,已经慢慢地变得平和了。
呼吸也慢慢地平和。
就连今夜美酒的春风得意,也归于了平静。
他平静得如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
比他的爷爷还淡然。
当蓝玉致看到他的时候,几乎觉得,某一种生气——对,就是气——一种无形无色的元素,正在从他身边溜走。
仿佛菱角都没了。
就连他凶恶的眼神,慢慢地也变得暗淡。
只有握枪的手还在泄露即将被湮没的心事,微微发抖:“小羊……你没骗我……也许,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从未骗我!!!”
她的确没骗他。
曾经打算嫁给他也好,最终想嫁给葡先生也罢——她从不曾隐瞒。
但是,一旦决定了,就绝不回头。
她柔声的,十分镇定:“石宣英,你之所以很想我嫁给你,其实,只是源于那些不停困扰你的梦。你知道,你一直知道。除此之外,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呢?你喜欢的类型不是我,能帮助你家族的也不是我……如果不是那个梦,事实上,也许你根本不可能多看我一眼,更别提喜欢我了。”
这是事实。
可是,真的是事实么?
他神思恍惚。
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仿佛,还残余一丝暗香。
以及刚刚那种甜蜜,一种销魂的味道。
他是事后才想起的。
那是一种销魂的味道。
“你知道我爷爷为什么特别希望你嫁给我么?”
蓝玉致摇摇头。
她的确不知道,只以为,老头子是在和葡先生赌气。
“爷爷其实并不是只和小叔叔赌气……他坚定地认为,如果你嫁给我了,也许,我的后半辈子会幸福许多……”
老爷子曾经告诉他,如果你希望在权利,财富之外,还能获得幸福,那么,你最好只结一次婚,最好找一个绝对不需要提防的女人。
那是一个老人,到了90岁的高龄才得出的结论。
不提防三个字,说起来简单,事实上呢?
纵然是凡夫俗子,也彼此算计,有销金库,有盘算——万一改天离婚了,怎么办?
君不见,按揭一个房子,都要为写谁的名字而争得面红耳赤。
你按揭,我装修。
你出聘礼,我出彩礼。
哪一队平凡夫妻不是如此?
谁骨子里一点不曾提防谁?
敌对也罢,友好也罢。
相爱也罢,相知也罢。
总有一个女人,是真实的,不需要因为任何利益纷争互相提防着……
只因为他认识她一千年。
此去经年,纵然他再有门当户对,纵然他再有娇艳如花……可是,他岂能在因为政治经济利益的基础上的结合,胸怀坦荡,两小无猜?
站在顶端的人,永远是孤独的。
老婆信不得,儿子信不得,大臣信不得——其实,谁知道皇帝也是需要朋友的?
石宣英的声音很低,很轻。
“我原以为……我爷爷说的幸福很简单……其实,很难很难……”
蓝玉致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蓝玉致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连那指在头顶的威胁,都忘记了。
他却看着她,眼神那么稀奇。
也许,是从未见她因为自己流泪吧。
他反而那么淡然:“也许,我爷爷说的话也是假的……只因为他喜欢你陪他踢足球,所以,带了私心……如果是其他女人,不会那么陪他玩,他越老越孤独,所以,其实是为了他自己……”
他的声音,淡淡地自嘲。
蓝玉致完全没法回答。
石宣英还在说话。
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再说什么。
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翕。
甚至他英俊得不像话的面庞。
“蓝玉致!”
“蓝玉致?”
他连续叫了几声。
她惶然惊醒。
他的手,不经意地移了一下。
“你没听我说话?”
蓝玉致不经意地抬手,擦了眼泪。
因为,那把枪,终于离开了她的眉心。
死寂。
许久许久。
因为沉默,时间显得漫长。
也许,不过是很短暂的一刻。
但是,某些短暂,竟然是煎熬。
就如两个人,在对自己的前世今生做一个总结。
如今,总结完了。
无话可说。
其实,很多话,只是相对无言。
他漫不经意的:“我想进军军工产品,你觉得如何?”
那是一口气,从胸腔,忽然到了头顶,又落到了脚底。
蓝玉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仿佛一个人在悬崖边跳舞。
华丽。
但是收不住脚步。
不知何时,便会坠落无边无际的悬崖。
石宣英,他已经从爱情的困境里走出来,回到现实,从此,毫无羁绊。
“这是一个最强大的产业,但是,以前我们家族达不到那个领域。也许,男人心中,都是好战分子,我对这一行的兴趣,远远超越其他。”
现在,他联姻了。
那个军火商的千金,独生女,会帮他成就梦想。
就在这时,蓝玉致再一次看到那把枪。
再一次对着自己的眉心。
石宣英的动作那么熟练,手法那么精准。
仿佛是一个高手。
早就用惯了枪。
甚至对于这世界上最先进,最新式的武器了如指掌。
他是做过功课的,目标远大,从来没有因为拘泥于某个女人,就变得真正的颓废而荒唐。
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把枪。
手心里,额头上,都是冷汗。
“对了,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问题:从1到9,到底哪个数字最勤快,哪个数字最懒惰?”
蓝玉致几乎跳起来。
她结结巴巴的:“石宣英……你为什么这么问?”
石宣英还是笑容满面:“你不知道答案?”
“我……我没听过这个问题……”
石宣英笑起来,哈哈的,十分爽朗。
那笑声,就如光明磊落一般,似乎,他才刚认识她不久。
“没关系,你好好想想。反正,我们现在是亲戚关系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你想到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那是一种可怕的直觉。
非常可怕。
蓝玉致眼前一花,但觉得白茫茫的一片。
鲜血!
雪一样的惨白。
仿佛是一个下雪的夜晚。
但是,飘飘有炎热吹来。
这是一个盛夏。
他忽然一挥手,动作那么潇洒:“送给你!”
蓝玉致根本没法推辞。
事实上,也不容她推辞,石宣英的手一抛,手枪落在她的手里。
“对了,你结婚,我没送你什么礼物,这东西送你!”
这是他的礼物!
谁人的新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蓝玉致握着枪,一时,呆在原地。
他却看着她的手心,一瞬不瞬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