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章：狂化
伴随着剧烈头痛的是源自内心深处无法忍受的恐惧与悲伤，被噩梦折磨摧残数日之久的刘可馨开始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猛地起身，甩开身上洁白的棉被，流着泪茫然地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
“爸爸……妈妈……”
小声嘀咕着这些的她，蹲在地上蜷缩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给即将毁坏的心灵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保护与温暖。可是，这个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她。父母、哥哥，她所熟悉的那些人都不在这里。映入眼帘的，只不过是医院雪白的墙壁、被褥以及其他。无法言喻的孤单和恐惧，再度汹涌而来。
“骗人……为什么……”
果然——
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大家都在我身边。爸爸、妈妈……哥哥，为什么都会在我身边啊……”背倚在墙上的刘可馨，伸手抹去了眼前的泪珠，“他们都已经死了吗……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一定是的。
刘可馨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但除了那些十分眼熟的东西外，别无他者。
似乎是，从心中传出来的声音，如此回应着少女。
到底是谁呢？但是，此时此刻的少女，已经完全无法去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将萦绕在她心头处的恐惧，推到了更加无法控制的地步。
“我不要啊……”
如果死了的话，不就能见到他们了吗？
“呜……”
没听清楚，但刘可馨却隐约感觉到这句来自心中的话是何意义。复杂的情感，不由说是一团漆黑、粘稠的物体，开始缠绕在她的意识周围，不断蚕食。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是单纯的……单纯的不想孤单。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泪再次涌出的刘可馨，哀嚎起来。这是犹如鲜血自喉咙飞溅般的惨叫，是释放超越人类痛苦与恐惧极限的破裂音。这声凄厉的惨叫，惊动了在外做着等候的刘晨阳。不加思考，刘可馨的哥哥，便夺门而入。
“可馨！”
“我、我不要一个人！！！”
“可馨！你看着我！我还在！爸爸妈妈都在！”
刘可琦紧紧抓住妹妹的双臂，试图让一脸痛苦的她安静下来。可惜，这一切是徒劳。无论是亲哥哥的面孔近在咫尺，还是耳畔传来的熟悉声音，都已经无法唤醒深陷泥沼的，那颗破碎的心。
“我……”
“可馨，那都是梦，醒来吧！”
“如果死了的话，就能见到大家了吧……”
“快醒醒啊！”
这时，刘可琦无比惊愕地看着有什么东西涌动在自己妹妹的双眸中。原本已经失去一切神采的双眼，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翻涌而出。感觉到不对劲的他想松开手，但却发现双手已经被紧紧的吸住，动弹不得。
接着，恐惧便随之而来。
“可、可馨！”
“啊……”
漆黑色的东西，从那双本是清澈的双眸中疯狂涌出，漫出眼眶，旋即遍及整张秀美的脸。无论如何害怕，刘可馨只能干张着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惨叫。这个黑色，在吞噬了少女整张脸后，便如绽开的蝴蝶双翼，遮蔽住刘可馨背后的一切光景。
满眼的漆黑，吞噬了所有。
“什么？”
放学后的陈泽宇被秦霜余叫了出来，陪同她快步走向仙道众基地所在的恒世大厦。而就在刚才，秦霜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在接通不到几秒，便停下脚步，表现出少有的惊异。陈泽宇很是好奇，只见秦霜余神色凝重，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出什么事情了？”
“刘可馨……走了。”
“……你在开玩笑吗？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昨天其实就不行了，千夏已经束手无策了，所以一直瞒着你。”面对着明显激动起来的陈泽宇，秦霜余表现得很是冷静，但冷汗也随之冒了出来，“现在要紧的事情不是这件，她走了是解脱痛苦，但是，本雅明要复苏了。”
刚想说些什么的陈泽宇，听到这句便哑口无言了。
即便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已经身入里世界数月之久的他，也知道本雅明苏醒代表着什么。认识不长时间的刘可馨走了，这是一件令人悲痛的事情，但是若让本雅明苏醒，可能带来的将会是惨绝人寰的悲剧。如此想的他迅速冷静下来，朝秦霜余点了点头。而少女也理会了他的意思，转身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市三院，快。”
对司机如是说道的她，钻进车内便掏出手机联系队员。而陈泽宇也是一言不发，紧皱眉头。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租车司机也能感觉到是件急事，便踩下油门，加速朝市三院驶去。一分一秒的时间流逝，可能带来的也是巨大的危险性，即便这依旧是法律允许的道路最高速度，但陈泽宇还是嫌慢，如热锅上的蚂蚁左顾右盼坐如针毡。这种焦躁也同样传给了他身边的秦霜余，已经确定部署的她，想要试图安抚急躁的陈泽宇，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只好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
“这……这什么情况？”
“怎么了！？”
穿过宽阔的城市大道，便是两人来过数次的市三院。但是此时，许多人围聚在这座并不起眼的医院周围，议论纷纷。而透过车窗，陈泽宇清晰地看见，此时整栋建筑被一种黑色的物质给紧紧缠绕。这种富有实质的黑色延长自己的触手，包裹住这栋医院建筑，和雪白的墙面形成鲜明对比。围观者议论纷纷，显然已经造成了骚乱，而有些人甚至拿出手机拍摄视频。
“现在下车。”
“嗯，好。”
在付给司机一百元后，两人便直接奔向市三院。秦霜余环顾四周，寻找不同寻常之处。如今这幅诡异的情况，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人围观，秦霜余虽然不清楚本雅明来到卧龙市的目的，不过也听说过他屠杀北海道的村民的事情，不由为这些围观者捏了把汗。
在快抵达人群时，一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和一位北欧人模样的壮汉出现在两人面前。陈泽宇大吃一惊，还以为是半路杀出来的什么敌人。但对方见到秦霜余，就像是见到上司般，立即恭敬地一鞠躬。
“卡托夫，什么情况？”
“如电话里一样，但是现在的情况您也看见了。”名为卡托夫的北欧壮汉向前一步，略微颌首，颇显恭敬地说道，“这种怪状已经导致大量的平民围观，虽然现在情况还没有变化，但是我担心这正是本雅明的情况。”
“那结界呢？”
“昨天就已经布置完毕，刚才已经启用了，可能还需要几分钟。”
那名女子则是拿出一块圆形的青色玉璧，递给秦霜余。在那玉璧上，能够清楚的看到有数个发有微光的红点呈一个合理的角度均匀排序在玉璧中央的周围。即便得到了女子的明确回答，但秦霜余仍然是不放心。对于她来说，结界晚一秒发动，都有可能会导致无法弥补的灾难。
“神代观星，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先和我说说。”
“是，情况是这样的。”神代观星神情严肃，但不断转动的眼珠和略微发抖的身体，也暴露了她些许的慌张与恐惧，“从昨天晚上开始，刘可馨就一直在做噩梦，我们也察觉到她的精神状况开始趋于崩溃，于是和家主大人通报，她的命令是继续观察。半个小时前，她突然醒来，然后疯疯癫癫的大哭大闹，我们本打算进去，但她的哥哥刘可琦要先进去看看。但等他进去没多久就听见他的惨叫，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锁死了，我们用了一切办法也没有破坏那扇门，只好先出来报告情况。等大人您到了，情况就成了现在这样。”
“你也是观灵师吧，能看的出那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吗？”
“……”
名为神代观星的女子愣了几秒，然后摇摇头，说道：“我不行，估计静大人可以。”
“神代静……”一想到自己的侄女就这样死了，秦霜余便止不住心中澎湃的怒火，不过事到如今，想着些也别无用处，“现在你们的主力部队在哪里？装备是否到齐了？”
“装备已经到齐，但是还未完成集结。”
“你们要在哪里集结？”
“常德路，遁世联盟已经有部队在那边设卡了，大概五百多人。”
事情的变化，已经完全超乎秦霜余的料想。虽说昨日已经通知过飘摇等人，叫他们着手对付本雅明，但是今天竟然已经有来自遁世联盟的部队大摇大摆的在城市的主干道设卡。卧龙市地理位置特殊，正好处于仙道众和遁世联盟的交界处，是政治的敏感区域。神代千夏亲自到来的事情飘摇和龙灼华是知情的，但是其神代本家部队驻扎在卧龙市的事情秦霜余隐瞒至今，就是担心造成政治和军事上的摩擦。没想到遁世联盟也来这一手，偷偷调派部队潜入卧龙市。秦霜余虽然自己也这么干，但发现对方也有这么做的时候，还是略感气愤。
不过大敌当前，这种事情还是抛在脑后吧。
秦霜余开始思考，将卧龙市的交通地图描绘在脑海中，并将中心点设在市三院。从市三院，一共有五条道路通往不同的地方，其中常德路和江门北路是通往这座城市的市中心，而其他三条路则是通往邻近城市的县城。即便本雅明的目标可能是卧龙市，但为什么要偏偏在常德路设卡，而不是道路更宽的主干道江门北路呢？
“为什么要在常德路设卡？”
“我们也不大清楚，但是遁世联盟方面说，她保证本雅明出现后会通过常德路，而在其他四条道路也设有埋伏，突发意外也可以应对。”卡托夫拿出一份缩小的卧龙市地图，指指点点，“最保守的办法其实就是每条路平均设卡，然后本雅明从哪条路走，就调集其他四路的部队前去救援。但是本雅明实力很强，算是遁世联盟的部队，平分成五份也是很少，根本难以抵挡寄居人类已经一月有余，实力恢复差不多的本雅明。如果遁世联盟真的有这个自信和依据能推出本雅明会从常德路走，倒不妨可以赌一把。”
“接应是谁？”
“龙灼华。”
“又是她，该死！”
秦霜余突然暴怒，让卡托夫和神代观星则是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而陈泽宇却有些惆怅，他不是不想见龙灼华，而是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本来会很期待，但看到秦霜余这副模样，他以为秦霜余还没有原谅龙灼华，便越发担心起来。
“神代观星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本雅明来这里，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冷静下来的秦霜余，想要弄明白这件事情。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是——
“这是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