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结束……”
还未等杨凌做出什么反应，秦霜余便晃悠着身子，咬牙站了起来。从右手的断裂处鲜血汩汩流出，溅在了比武场的石制地面上，染红了碎石块。身体还未站直，那被险些捏碎的右脚脚踝便产生了剧痛，令秦霜余不由身形一歪，左手撑地跪在了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杨凌看着眼前这一幕，转过了身子，冲着秦霜余摇了摇头。
“你已经输了。”
“没有……我还能打……”
“左手断裂，肋骨至少碎了四根，右脚也受了拉伤。内脏也收到了损伤，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人，你现在已经死了。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能力和我继续战斗？”杨凌没有回避秦霜余冰冷的视线，而是淡淡地说道，“已经死了够多的人了，你还是认输吧。”
“不……”
“……别固执了。”
尽管杨凌劝说着，可秦霜余根本不买账。
在全场众目睽睽之下，秦霜余突然伸出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然后硬生生将断裂刺出的骨头给按回手臂里。只看见一团脓血噗嗤一下从伤口中挤出，洒在了场上。将右手骨头硬是塞回身体里秦霜余已是面色苍白，牙齿也咬破了嘴唇，顿时鲜血直流。
“……来吧！”
“你真是固执。”
杨凌摇了摇头，然后摆好起手的姿势。
而此时此刻，雪歌队几人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手臂被活生生摔折，又受了较为严重的内伤，这其中的痛苦已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了，可秦霜余居然站起来，还把自己的断骨给重新接回身体。看着身体止不住摇晃和颤抖的秦霜余，几人都只能焦急地在一旁，祈祷着秦霜余不要出什么事情。
而陈泽宇却心静如水。
他静静地看着身负重伤的秦霜余，没有任何期望秦霜余主动放弃比赛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少女娇小的身躯上压覆着的是比痛苦和死亡更加沉重的东西，除非她自己找到了答案，否则这份沉重将永远随行而至。这是一种执念，超越了肉体和生命的执念。即便明知道要失败，甚至可能因此丧命，但必须得咬牙坚持，如果给不了自己一个交代，那么将会是最为痛苦的。
一定要活下来啊……
陈泽宇只能这样祈愿。
而在场上，杨凌似乎有所顾忌，迟迟没有动手。
“动手吧。”杨凌说道。
“……好。”
“什么！”
缓过劲来的秦霜余尽管站都站不稳，但却在杨凌摆好架势后，左脚一蹬立刻闪到对方的身侧。惊讶于秦霜余这在重伤后依然能保持的速度，杨凌没有反应过来，腰部直接挨了秦霜余左脚一击横踢。可右脚吃痛的秦霜余却身体一歪摔倒在地上，又忍住疼痛立刻翻身滚到一侧。左手撑地迅速站了起来。
而少女刚才站住的地方，已经被拳头砸出一个坑。
“结束吧！”
杨凌返身一拳没有击中倒地的少女，立刻挥拳追击上来，速度之快并不逊色于秦霜余。秦霜余左脚一跨，如炮弹直直轰过来的重拳擦着少女的右臂，险些打中少女。
“啊——！”
撞到右手伤处的秦霜余不由吃痛地叫了一声。
可杨凌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感，他右手呈爪直接扣住了秦霜余的脖颈，然后将其拎了起来。身材娇小的少女直接被杨凌提在了半空中，纤细的脖颈似乎只需要男子一用力，就能随时捏断。可杨凌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已经被他掐的不能呼吸的秦霜余，语气冰冷地问道：“认不认输？”
“呃……”
“不认输吗？”
秦霜余左手使劲掰着男子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可收效甚微。窒息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本就失血过多外加内伤的秦霜余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暗，身体似乎也开始摆脱自己的控制。可杨凌见少女反抗激烈，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捏得秦霜余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被活生生的掐断了。
“给你五秒种时间，投降的话身体就不要乱动。”
“不……我不要……”
“那你就去死吧。”
心头一横的杨凌逐渐加重手上的力道。
秦霜余突然拼尽全力，抬腿一脚狠狠踢在了杨凌的鼻子上。顿时觉得眼冒金星的男子不由松开手，将险些被扼断脖颈的秦霜余甩在了地上。逃过一劫的少女立刻滚到另一边，撑着地面咬站起身来。这时候秦霜余才发现，自己此刻已经是一身冷汗，刚才的经历，甚至让她都忘记了右手的剧痛。
而杨凌面门被重重踢了一脚，鼻梁险些被踢断。
“你究竟为了什么……复仇？”
“不……为了证明。”
“证明什么？”
“我秦家十一年前遭此大难，可谓是人祸也可谓是天灾。而我秦霜余也在痛苦中徘徊了十一年之久，寻找的就是这个机会。”秦霜余喘着粗气，直直盯着眼前的杨凌，“家人被满门屠杀殆尽，姐妹们各个流落异地，所有的一切都被毁了。我清楚这是政治斗争带来的必然结果……但我不想忘记这份血仇，不想忘记这个悲剧！大姐当了缩头乌龟，小妹当了忠心走狗，如果我也选择了退避，那么秦家一百多条人命究竟被置于何处！？”
“于是……？”
“没错，我想证明的便是我没有遗忘过去，也没有选择与过去决裂，去逃避！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这么做……我虽然不主动争取，但证明的机会到了我面前，我就必须要去争取！所以，杨凌！为了我的母亲，我一定要打败你……”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的信念吧！”
杨凌突然想起了过去的岁月。
咬着牙忍受痛苦的秦霜余，和刚才被掐住脖子举起来的秦霜余，那清秀幼稚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和他脑海中的一个人重影了。她细心的照顾着那群孩子，哪怕并非她所亲生。她也一个人默默忍受着所有的苦难，在夜晚的时候无助叹气。那份坚毅，那份不舍，像极了现在的秦霜余。
而那位自己憧憬了许久的女性，最后死在自己的手下。
秦家的灾难已经过去了十一年，所有亲身参与进这件事情的人，无论受害者还是加害者，都选择了逃避和遗忘，因为一想到染红了整个池塘的血，所有人都会感觉到无法言喻形容的致命绝望。可秦霜余没有这么做，她似乎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来承担这一切，哪怕这些血仇血债会将她的心层层割开。
杨凌顿时觉得心似被重击。
自己也很迷茫，但却没有秦霜余那般的勇气。
而怀着那般的迷惘，心中竟没有任何痛苦的，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十一年之久。杨凌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可就在这刹那，秦霜余已经攻击过来，先前所受的伤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速度，挥出左拳的她右脚一跨，躲过杨凌的重击。而杨凌也反应及时，拿手臂挡住了这一拳。不由吃痛的杨凌甩了甩被击中臂骨的手，而秦霜余却借势一跃而起，抬腿猛踹下去。
杨凌也朝着少女挥出一拳。
只见秦霜余一脚再次踹在了杨凌的脸上，而杨凌一拳砸在少女的腹部。秦霜余直接被这一拳轰飞了出去，而杨凌也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捂着腹部的秦霜余站起身，再次吐了一口血。而杨凌更是觉得天旋地转，那加上少女体重的一踢差点将他的头骨都踢碎。
“啊啊啊啊！！！”
秦霜余再度奔袭过来。
沙哑的嘶吼声似乎传来了发自内心的愤怒和不甘，眼前已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少女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战鬼。杨凌的眼睛有些发晕，他看着眼前迅速接近的少女，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别样的感情。这时，他的眼中突然映入一样东西。
那是难以形容的黑色纹路。
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物质趴在了少女的脸上。
这时候，杨凌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
刚抬起的拳头突然停了下来，身体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少女如同黑色的雷火，朝着自己的心窝突袭而来。而那看似毫无力道的拳头，却结结实实地揣在杨凌的心口处。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杨凌看着少女，缓缓开口道：
“谢谢。”
“……”
秦霜余突然眼睛一闭，直接倒在了杨凌身前。
而杨凌却如同魁梧的松树般，笔直地耸立在场上。他的表情很是平常，没有痛苦也没有惊讶，更没有喜悦或哀伤。抬起头的他看了看评审席的评审员，然后弯腰轻轻托起昏迷的秦霜余。他没有过多的表示什么，而是抓住秦霜余的左手，高高举起。
“胜利者，秦霜余！”
杨凌对着默不作声的评审员吼道。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液晶屏，这时候，巨大的液晶屏上立刻显示出了胜利者的名称——秦霜余。观众都不由得为身受重伤仍然坚持不懈的少女而鼓掌叫好，而雪歌队的成员这时候才得到机会，连忙跑上比武台搀扶住秦霜余。
陈顺立刻托起少女，而白荷则检查少女的伤势。
“大姐头……大姐头！”
“她没有大事，只是太累了，下场去治疗吧。”
“你！为何下如此毒手！”
“等她醒来后告诉她，她证明了自己，我也找到了答案，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见惠夫人了。”说罢，杨凌露出了颇为感慨的笑容，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休息区。尹洋也不想继续找麻烦，连忙和白荷等人将秦霜余带下场，然后和比赛人员宣布退出比赛。躺在担架上的秦霜余微微睁开了眼，她看向了被白荷单手抱住的花猫，露出难以察觉的微笑。
“你做到了呢。”陈泽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嗯……”
“好好睡吧。”
就这样，秦霜余心满意足地阖上了双眼。
而在近卫番队的休息区，所有人都一脸诧异的看着理应完全胜利的杨凌。他们并不是不能理解杨凌的做法，毕竟秦霜余能够这般顽强，这让他们这群久经沙场的精锐分子也不由得敬畏起来。
“杨凌，你下手真狠啊……”
“……”杨凌不发一语。
“反正我看秦霜余的伤，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好利索的，就之前那一摔，我估计她内脏都得破损，内出血肯定躲不了。更别说浑身各处的碎骨和裂骨了。”
“……”
“……杨凌，你怎么了？”
近卫番队的队长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他发觉杨凌的脸色有些不对。此时的杨凌面色铁青，嘴唇也变得乌紫。几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而队长则站起身上前拍了拍杨凌，却只听见轰然一声，身高八尺的杨凌直直倒在了地上，不见动弹。
“怎么了！”
“……死了。”
“这不可能，刚才还没事情的。”
“……心脏已经碎了。”
一位负责医护的女成员立刻用灵力探了心脉，却发现已经毫无动静。而且杨凌的心脏已经变成一堆碎块，胸腔积满了血液。近卫番队的几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