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陈泽宇充分感受到自己不全力阻止的秦霜余的恶果。从南京踏上旅途的秦霜余,没有进行更深一步的准备便立刻全速朝目的地跑去。一口气直接跑了将近一天一夜,最终到达了位于南京二百多公里外的蚌埠。除了几乎可以忽视的短暂睡眠,秦霜余根本就不休息,而是马不停蹄的跑向兰州。尤其第三天的时候,累得不行的秦霜余躺在国道边草地里小憩的时候,还被路过的司机当成了被抛弃的女尸,结果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在这之后,秦霜余更是不太去休息。
南京到兰州,一千七百公里。
等兰州市境的提示牌出现在眼睛前,已经是第七天的清晨了。灰头土脸,身上运动服肮脏不堪的秦霜余气息沉稳,毫不慌张,对于她来说,能够在这段时间内以脚力跑下这段距离,令她很是满意。而仙道众的强健体魄,使得她完全可以坚持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还不会心生疲惫。
“……到了。”
“妈……妈呀……终于到……兰州了……”
“再坚持一会,进市区我们就先休息。”
比起依然是精力充沛的秦霜余,陈泽宇这边已经可以说到达了死亡的边缘了,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被塞在书包里的陈泽宇看似不需要和秦霜余一起奔跑,但是在摇晃而又狭窄的包内根本就睡不着。只有偶尔少女休息的时候才能阖上眼深眠片刻,但这样的时间很是宝贵。
虽然陈泽宇对此早就抗议过,不过秦霜余根本就不在乎。
或许少女不知道对于一只猫咪来说,一个星期的不太平究竟代表了什么。不过陈泽宇中终于是坚持过来了,就结果这一点来说还是非常令人满意的。
即便是进入兰州境内,距离兰州市区还是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于是秦霜余稍微整备了一下,继续朝着市区的方向跑去。或许是因为目的地近在眼前的原因,秦霜余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达到马拉松运动员根本不敢奢望的时速。在外人看来,身材娇小的少女或许此刻就像是一道雷火奔驰在宽阔的国道的上吧。不过秦霜余还是采用了小型结界,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她,这样就可以防止造成轰动。
最后,两人抵达了市区。
经过了一星期的长途跋涉,秦霜余的外表完全令人不敢恭维。本是俊俏的面孔上沾着尘土和泥污,身上的运动服也格外肮脏,还散发着不知名的古怪味道。那令人自豪的一头黑色的长发,此刻也只能沦为灰尘的暂居第,显得灰蒙蒙的。
撤去结界的秦霜余,一下子沦为大众的焦点。
没有理会街上平民包含奇怪、好奇甚至是敌意的目光,秦霜余走进一家位于市区的酒店,径直走向服务台。而迎宾员见蓬头垢面的秦霜余朝自己走来,不由露出了些许嫌弃的神情。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需要……”
服务员脸上挂着营业性的笑容,推辞说道。
估计是把秦霜余当初了上门推销财神爷贴花的乞丐了吧。
“开一间房。”
“啥?”
“这是身份证和现金。”
秦霜余一把将开一间酒店房间所需的东西全拿出来了。服务员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身份证件和崭新的百元大钞。似乎是听到秦霜余颇为不满的敲桌子声音,过了十几秒服务员才反应过来,然后连忙为秦霜余办理入住手续。
没过一时,房卡与收据的便递交到了少女手里。
“请跟我来。”
方才还对秦霜余有些反感的接待员立刻起身带领少女前往所住的地方,似乎是担心少女会因为刚才失礼的行为而投诉她,这对一个服务业的工作人员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不过她大可放心,秦霜余不是个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大发雷霆的人。
秦霜余的房间在十九楼。乘电梯上楼后,接待员替秦霜余打开房间的门,然后将蓬头垢面的少女迎了进去。而秦霜余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接待员,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了五张百元大钞递给了接待员。
“能不能帮我买套新衣服,休闲运动服就行,剩下的钱就是小费。”秦霜余直视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接待员,出手之阔绰让接待员不知道说什么好,“衣服一个小时后送来,行吗?”
“……行、行。”
“嗯,有劳你了。”
说罢,在秦霜余的注视下,接待员便转身走了。
无论是跑腿可能带来的利益,还是秦霜余异于常人的气魄,接待员都没有拒绝这项任务的选择。从书包中钻出来的陈泽宇知道这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明白被当成乞丐的秦霜余明显透露出自己不爽的心情,与秦霜余相处大半年的陈泽宇自然知道。
“你和一个前台接待置什么气。”
“我有吗?”
“没……你快去洗个澡吧。”
从包里跳出来的陈泽宇落在地上,脚一滑却摔倒在地上。在包里颠簸了一个星期的他近乎快忘记该怎么走路了,而且长期挤压的疲倦令他四肢无力。
“你没事吧。”秦霜余问道。
“我累坏了,把我抱到椅子上去,我好好休息会。”
“嗯。”
被放在椅子上的陈泽宇立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起身体,打算好好睡一觉。而秦霜余也走进浴室里,很快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音。倦意已足的陈泽宇闭上眼睛睡觉,却难以进入梦乡,心里总有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
他突然又想起困扰自己很长时间的问题。
如果我变不回来怎么办?
肉体再造并不是非常难,但是对于陈泽宇这样初出茅庐的死灵术士,即便天资再高,也难以逾越水平和经验这两道鸿沟,能否造出完美无缺的人类肉体,陈泽宇根本没任何把握。更何况陈泽宇还隐瞒了一个很严重的事情。
时间拖得太久,那么陈泽宇的灵魂就会被猫的身体同化。
人之所以聪慧,是因为人有人这样高度发达的身体和大脑,所以人的灵魂才会具有智慧。可如今将灵魂强制转移到动物的身体上,只有在几个月时间内还能保持人的灵性,但时间越久,动物身体的兽性就会浸染人的灵魂,直到最后彻底丧失智慧,沦为动物。而陈泽宇如果无法及时转移灵魂,就很可能彻底变成一只听话的家猫,这是一件比形神俱灭还要可怕的事情。
陈泽宇打了个哈欠,将头埋在毛茸茸的肚子里。
令陈泽宇心中不安的事情,并不是这件事情。
少年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能茫然趴在椅子上发呆。
很快,秦霜余便洗好澡,将一身的污垢全部都洗干净了。走出房间的少女身上只是裹着浴巾,她朝陈泽宇看了看,发现少年身体蜷成一团球趴在椅子上,于是踮着脚尖轻声轻步的走进屋内。不过陈泽宇并没有睡着,他的耳朵动了一下,然后轻轻抬起头,却恰好看到拿电风扇吹头的秦霜余。
“……你咋又用电风扇吹头呢。”
“你没睡着?”
“嗯……不知道为什么失眠了,可能是这环境变化太大了吧。身体真难受。”陈泽宇起身抻了个懒腰,然后跳到地上,“介意待会帮我洗个澡吗?”
“……可我刚洗好。”
“你就把我抱到盥洗池洗一下就好!”
“嗯,行。”
于是,陈泽宇就直接被裹着浴巾的秦霜余一把抓起放到了盥洗池中,用热水冲湿身上的皮毛后,便用酒店内那种廉价的沐浴露涂抹上去。躲在包中的陈泽宇并不是太脏,但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还是令少年觉得舒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