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
年轻的小物理老师没有拖堂，干脆利落地下课，顺便把顾京成叫去办公室布置作业。
我几步跳出教室门，环顾教室门外，走廊四周的景象。
现在要开始的，是我的间谍生活。
那么，首先打入内部的办公室，会是哪间呢？二楼右侧的班主任办公室，还是三楼的地理生物教室办公室？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看见顾京成抬着物理老师的实验器材，有说有笑地跟在她旁边，路过13班门口，到了最边上的楼梯口。
我跟在顾京成的后面，决定先和他去物理老师所在的办公室一趟，因为那个办公室是最大的，除了物理老师，还有数学老师和部分英语老师。
溜一趟，应该能偷听到不少的信息。
“报告。”
顾京成习惯性地进办公室打报告。
“老师，今天的作业是？”
他跟在个子较高的物理老师后面，把实验器材放在办公室公用的大桌子上，脸上依旧堆满了服务生式的笑容，科代表这样需要讨好老师的工作，真是适合他。
“哦，过来吧。”物理老师走到她办公桌边，敲了敲桌面，“试卷我已经点齐了，你抱下去就行，顺便……再布置一课时的随堂练习。”
目前来看，物理老师的作业是最少的，大概因为才开课，不想用过多的作业让我们失去学习兴趣吧。
顾京成走到物理老师桌前，看到了放在桌上，用凌云中学通用文件袋装起来的，堆起来有人高的试卷，有些犯难地尴尬笑了笑。
“一个人无法抱下去的话，再叫几个人上来？”
物理老师好心地建议道。
顾京成抱起薄薄一摞，掂量一下重量，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唔，老师。昨天的作业，什么时候改得好？我第几节课上来抱好呢？”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物理老师，刚刚看着顾京成的笑脸转瞬而逝，换上了厌烦的表情。
“啊，真是头疼死了。”
说完这句话，她扶额，撩了一下因为发卡没有卡紧而滑落的几根头发。
“选择题说了多少次写在试卷头上也不写！大题完全不按格式来！填空明明后面有对应的空格，偏要写在题目里——简直不想改了！”
第一次看总是和善笑着的物理老师大发脾气。
顾京成听了之后，赔笑道：“下次我写作业的时候写清楚吧。这次的话，老师你遇上不符合要求的，可以不改了，我负责和他们解释。”
“我也想啊，可是没几份全都符合要求——连格式错误都错到一处去了！”
这样听起来，应该是普通学生抄作业的那份作业源——也就是我们放出的作业，出错了，才坑了如此多数量的同学。
唔，昨晚的物理作业是谁负责呢？
我看向被物理老师倒苦水的顾京成。
好像是队长？
不愧科代表，连坑都要先坑自己科目的。
“实在抱歉，都是我没有说清楚。”顾京成连连道歉，“马上就要到国庆作业了，这次在格式上我一定会狠抓的，这几天一直到国庆，我也帮忙查查格式不合格的吧。”
顾京成三句话不离国庆的说话方式，是科代表骗作业信息的通用手段。老师在听到这么多“国庆作业”后，会不由自主地透露出相关信息，像心理暗示一样。
“国庆大概不用了，这几天辛苦你了。”
听见“国庆大概不用”的顾京成，一脸茫然。
弦外之音我们都听了出来：国庆作业和“标准格式”没有关系，所以才不需要查。不过，在物理作业除了选择题，就是需要统一格式的计算题的情况下，要怎样的题目，才会和格式没有关系呢？
“好的，谢谢老师，我一会儿上来抱剩下的。”
顾京成点头，抱起一半不到的试卷。
“哦，对了，小成先别走。”
Get顾京成新昵称。
“怎么了老师？”
“这里有我刚刚托隔壁科代表下去买的三明治，忘记告诉他我什么都能吃，除了带火腿的三明治。放着坏掉怪可惜的，你拿下去吃掉吧？”
“这、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我还没动过呢，别嫌弃，拿去吃了。”
我没见过顾京成和其他男生勾肩搭背地去小卖铺买早点，大概他是先吃早点再来上课的那种人。现在也是第三节课了，离午饭时间也不早。物理老师这个时候送食物，任谁都接受不了吧。
如果是这种应付自家老师的杂事，也实在没有听的必要。
我轻手轻脚地向内两步，朝着办公室内侧，另外两个在热火朝天大聊特聊的数学老师走去。
走得越近，我越能听清他们讲的话：
“这次数学试卷，出那道题，作为压轴题，会不会太难了点？”
“有点，时间还很紧的情况下……不过试卷都拿去了，要换都……”
我还没有听完，只听背后，门边的位置，传来一声清脆的：
“报告。”
这个声音……
非常耳熟。
我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回头。
十分紧张。
第一次有作为间谍的紧张感，那种一不留神便会被逮住的紧张，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
从未在潜入办公室，四处偷听，乱逛一圈的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
因为，我向来都是“透明”的存在，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静静地驻足，偷偷摸摸观察细节。
隐于闹市。
藏于表象。
匿于黑暗。
然而，回头那个瞬间，像是有一双看穿闹市的眼，一只剥离表面的手，一道刺破黑暗的光，将我从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找到了，抓住了，照亮了。
眼前，自然卷的发丝轻轻飘过。
耳边，像小学生一样的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诶？这不是尹渊吗？”
她站在我的面前。
白秋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