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urth.(19)
秋米拉2017-02-14 18:103,738

  那么,大概分散她注意力,是最好的方法。

  白秋娅打双马尾在一次次转弯中漂浮起来,连续跑了一会儿,她便有些气喘吁吁,却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了一句:

  “尹、尹渊你究竟要干什么呀?”

  我也喘起气来,哪有力气再回复她的问话。

  她状态有些不佳。

  时候已到。

  我掏出不小心装在包里的美工刀——刚刚检查手机的时候发现的。

  美工刀实际上是很锋利的,在启用后会慢慢变钝。

  这把是新刀,所以——

  我选择了身旁最小的一棵树,切断一部分它的枝叶,让它摇摇欲坠。

  计算一下,在我绕到这纸条反方向之前,它都掉不下来。

  之后的奔跑,我连续放慢速度,做了好几个一样的动作。

  白秋娅和我的距离,渐渐被拉近,不过,甩开她的时候也到了。

  我在这个林子里,刚刚,埋下了一些计算好的“小炸弹”。

  啪嗒。

  第一棵树的树枝掉落,发出像有人走过碰断枝桠的声音。白秋娅和以前一样胆小,听见声音从她身后冒出,立刻停下,还不忘盯着我这边,问:

  “谁?”

  自然无人。

  啪嗒。

  第二声。

  “谁?谁在那里?”

  她最近警觉惯了,加之之前的确有被人跟踪的错觉,这么一点声响,马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尹渊,可恶……”

  不知道该追我还是该寻找那个“未知”的人,白秋娅开始在原地犹豫起来。

  啪嗒。

  啪嗒。

  一声又一声,白秋娅在这样连续不断的声音中,有些害怕地打颤。

  我并没有走,在等这声音结束后,看一看效果。

  “谁……谁在那里啊?”

  一边这么说着,白秋娅意识到我可能跑掉了,惊觉不妙,立刻转头。

  我往旁边一棵树后面藏了一点,这里的树也并不粗,完全遮住一个人还是很勉强。

  在这里玩捉迷藏,绝对是很失败的,正常人都能看见躲在树木背后的小影子。

  然而,白秋娅没有……

  她回过头。

  眼睛甚至都扫过我身边,差一点,就和我的眼神交汇。

  可是,没有。

  没有看到我,反倒是我一直在观察她。

  她站在原地,无力地念着:

  “尹渊?尹渊你跑了吗?”

  她带着些许哭腔,脸上露出……

  露出那天我在小卖铺甩掉她后,她站在我们班门口还伞的表情。

  慌张,无助,还有一份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厌恶。

  “不可能啊,你刚刚还站在那里,我看着你呢。”

  我叹口气。

  被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的白秋娅,果然无法看见我。

  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出来好吗?现在、现在可不是玩什么捉迷藏的时候啊……我最讨厌和尹渊你玩捉迷藏了,还记得吗?”

  听见“捉迷藏”三个字。

  我想起一些以前和白秋娅的回忆。

  暂时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会儿。

  “尹渊……尹渊不要躲了,你在哪?”

  我重新向教学楼的方向跑,听着白秋娅在树林里喃喃自语,这份自言自语,也慢慢消失在身后。

  五楼对于我这样的体弱来讲……

  还是太难了!

  当我爬上五楼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教学楼的高层楼没有教室,这边也一样,复印室旁只有一个比较大的教师办公室,还因为是上课时间,没什么人。

  我悄无声息地走过教师办公室,来到复印室前。

  轻轻转了转门把手,确认里面是不是没人。如果里面有人,那么我三步躲到旁边的柱子后就行。

  门把手轻而易举被扭动——果然没有锁。门打开一条缝。

  我从这条缝往里面看,黑漆漆一片,窗帘的边缘稍微照进去一点光。应该是没有人的,不然也不会在关灯的情况下拉上窗帘。

  从一小条缝,我钻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属于任何能够印刷的地方的油墨味。

  有些恶心,不过据说很多人还喜欢这个味道。

  我不敢开灯,借手机的灯光和窗帘缝隙的阳光,看清里面的环境。

  试卷,目及之处都是试卷,堆起来足以顶到这件三米高的房间的天花板。桌子上和椅子上也堆放着试卷。

  用灯光照了之后,我才发现,约莫有二十平方米的复印室,地面上全部堆满了试卷,只有一条可供一个人行走的小路。

  堆在路旁的试卷,是相对较矮的,毕竟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过高很容易造成多米诺骨牌效应。

  “虽然知道凌云中学的印卷量惊人……不过亲眼所见,心灵还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现在看来,想要拍照也并非容易的事情,找到试卷就是难事。时间肯定也不允许我把所有试卷找到,有个目标吧——比如一般来讲都会发的最晚的数学。

  我举着手机,蹲下身,先照亮放在脚边的矮一点的试卷。

  数学测试卷。

  这两沓非常矮,全部印着如上的标题。这个标题,一看便知道不是我们的国庆作业,更何况,它还比较薄,国庆作业哪可能这么点?

  稍微往右边照了一点,灯光照射下,右边所有的试卷,都清一色印着“语文xx试卷”和“语文xx作业”。

  这个老师似乎有强迫症,要把科目分门别类地放。

  数学测试卷在这里,那么其他数学相关也不远了,我向左边照过去,果不其然,右边从低到高,直到顶到天花板,都是“数学国庆作业”。

  安心地找到了,速度还算不错,我拿了一份矮的出来,十多次闪光之后,手脚麻利地把照片拍完。

  再小心翼翼地摸出来,确认这一层楼的走廊没有人后,我走下楼梯。下了五楼,我就不会被怀疑。

  要说有没有负罪感。

  说实话,是有的。

  偷试卷这种事情,本身也就是错误的。这次的试卷还只是作业而已,早晚也都要写。倘若那一天真的像今天一样,能够偷到考试卷,那对于其他学生来讲,可真是非常不公平的事情,还是有悖道德的行为呢。

  不过,Homeless存在以来,他们,或者说我们,做出的事情,难不成就是绝对正确的吗?

  在课堂上,本应该听课的课堂上,却丢了西瓜捡芝麻,赶家庭作业。

  本身是巩固知识和提升能力的作业,理应自己完成,Homeless却有组织地向这些普通学生送上一整套全部做完的作业,仿佛在诱导“抄了很快就可以去玩了”。

  白秋娅说的没错。

  Homeless,是完全错误的制度。

  是落后的制度。

  是应该被取缔的制度。

  可我们每个Homeless都知道一件事,它的存在,根源是凌云中学为了保持高升学率而布置的超量作业。

  若是那天,真的有人像白秋娅所言,要毁灭这个扭曲的Homeless制度,那么,他首先要毁灭的,是凌云中学这样可怕的作业政策。甚至,像螳螂捕蝉一样,需要毁灭的,是这整个国家的……应试教育。

  反正不可能啦。

  不管是学生,还是家长,亦或是政府,都嫌恶的这个教育体制,想要摧毁,肯定不是一瞬之间。

  想了这么多,反应过来,我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呜……呜……”

  被压制了音量的抽泣声。

  在一楼班级读书声略小的时候,才能听得清楚。

  “尹、尹渊,你在哪里……”

  我听见自己的名字,走进那个坐在初一教学楼前石凳上的人。

  她扎着双马尾。

  应该是这个学校唯一留着如此幼稚发型的人。

  穿着初二的校服。

  毫无疑问,白秋娅。

  她双手抬在眼睛前,放在石桌上,眼泪一点点打湿石桌表面,喘息的声音一点点增大,却又一点点被压抑着缩小。

  想要放声大哭,却又担心被教学楼里面的人发现。

  我站在她身后三米远,一点点走进她。

  她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是因为注意力不在我身上吗?

  我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在找我吗?”

  她一个激灵,抬头,并没有发现我,由于惊讶,瞳孔不断缩小,眼睛越睁越大,眼泪流出最后一滴,在她有些圆的下巴滑落后,她才停止了断断续续的抽泣,问话道:

  “尹渊?”

  “哎,是我。”

  我笑着说。

  破涕为笑,她伸出手,又开始了小拳头风暴。

  敲敲敲敲敲敲敲敲。

  “去、去哪了,怎么做到的?突然、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还、还把我一个人扔在森林里面。”

  “我说出去哪里,你一定会生气的,才不要说。”

  “你、你不说,我更加好奇了啦!”

  那么就一直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吧。

  “话说,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哦?不去集队的话,我倒是没问题,也没人发现,你可是会被骂一顿。”

  “走、走就走。”

  她赌气地站起来,揉了揉因为哭泣红彤彤的眼睛——一定比较痒。

  “这样回去……别人问你,可不要说是我欺负你啊。”

  “我会说是我自己摔倒了。”

  她赌气似的大步大步快步前进,我都有些跟不上她。

  “哇,不错不错,自己都承认是平地摔小公主。”

  她突然停下,用依然有些红的眼睛,气冲冲地看我一眼。

  又扭头,丢下一句话:

  “我会说是隔壁班的尹渊欺负我。”

  “好……吧。我再也不说说你是平地摔……”

  “小公主”三个字还没出口,也不知道白秋娅走路是不是踩到了石头,在我面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

  她眼中带着些许泪水,转过头可怜又无辜地看我。

  “算了……白秋娅,换个话题吧,为什么——”

  我几步冲到她旁边,吸引她的注意力。

  真是的,平时明明都是尽可能不让人注意到我的。

  果然,我还是无法让白秋娅就这样生气呢。

  “——每次找不到我,都会那样哭泣呢?”

  她停下,低着头。

  空气刘海遮住她的眼睛,我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没什么。”

  说完,她继续走起来。

  “真的没什么,只是着急罢了。”

继续阅读:Fourth.(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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