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2月,清净之月,英国伦敦。
严冬的寒冷,将这座国际大都会牢牢地包裹。自工业革命之后,便一直缠绕盘旋在城市上方的阴云,一如既往地覆盖着天空,给人们的心中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是要下雪了吧?
看到这幅景象的游客,往往都会这么想。不过事实上,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处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区的这个国家,即便是处于寒冬腊月,相较于其他的城市来说,都实在是配不上“寒冷”一词。
一般而言,在如此压迫的场景之下,街上的行人们,哪怕心中并不乐意,都会不由得收紧双肩吧。然而,在这里,却根本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甚至,完全相反。
——这里,是伦敦。
掌握着大海,横亘于地球之上,“日不落”的首府。全世界的政治,经济,文化,甚至是……“魔法”的中心——
“雾都”伦敦!
身处于这个大都市的人们,无论是贵族,资本家,学者,还是工人,心中都充满着一股强烈的优越感和自豪感。源于历史的悠久,国力的强盛,制度的优越而产生的强烈感情,寄宿于每个人的心中,体现于每个人的表面。哪怕是一名最低贱的乞丐,都可以挺胸抬头地行走于街上,自豪地宣称自己是大不列颠的公民。
这就是维多利亚时代!
街上的人群络绎不绝,市场之间秩序井然,人们的言行举止高尚而优雅……大不列颠的公民,正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表达着内心的自豪。只不过,抱歉的是,我们必须暂时打断一下他们的自豪感了。
——铛啷!
一旁的矮楼上,窗户骤然间破裂了。一道漆黑的身影,猛然从中弹射出来,在地面上连续翻滚了好几下,又急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于行人们惊讶的目光中,他在大街上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地面上被拖出了一长条零散的血痕,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用钢笔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线条。他的胸前,怀抱着一个漆黑的公文包,即便是在受伤的情况之下,都没有松开。因为他知道,要是怀中的东西被人所发现,那么在接下来等待着他的,便是暗无天日的一生了。
……快点!快点!再快点!
现在的他,心中充斥着这般纯粹的念头。
……不快点,不快点的话!那个单凭借一个人,便将自己的所有同伙都打败的家伙就要——
“——啊啊啊!!”
膝盖之上,传来了惨烈的触觉。无法抑制的疼痛,伴随着一根洁白的光之箭矢,深深地植入了他的腿中,带来难以言喻的折磨——不光是身体上,同样也是心理上的。
……没有错,就是这样的箭!就是这样的箭,让那个强壮的乔失去了战斗力,拉开了噩梦的序幕。而现在,那根箭,也同样地插在了自己的身上……
想到这里,他愈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恐惧。颤抖而不成声的音节,从他的口中吐出,一道稀薄的青光,笼罩住了他的全身上下。转瞬之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地离开。
强劲的暴风,搅乱了路边行人的衣服,掀翻了绅士淑女们的帽子……直到此时,他们才终于明白刚刚发生了怎样的事件。
“……魔法使们又在「玩」了吗……”
一位路边的老绅士,整理整理被暴风弄乱的衣领,自言自语地说道。言语之间,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算了,要玩就让他们玩去吧。只要不添太大的乱子,也就随他们了。”
“……况且,太过分的话,可是会引来主保骑士的。”
淡定地整理好了仪容,他就这样从容离去,似乎根本就没有在乎那不科学的情景一般——硬要说的话,这也能算是这日不落帝国的日常了。
一旁,偏僻的屋间小巷当中。
“呼……呼……”
好不容易从案发现场逃离,男人扶着一旁的屋墙,大口地喘着气。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直起了身,心有余悸地按着自己的胸口。
“应该……算是逃掉了吧,从那个家伙手里……”
想起那个恐怖的身影,他不由得全身上下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战战兢兢地低下头,确认那个公文包还在怀中,他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不容易啊……也不知道我这种小毒贩,到底有哪点吸引到政府的注意了……”
放松下来之后,立刻就是一长串死里逃生的大笑。只不过……
“大概,各个方面都有吧。”
“——!”
迅速地转过身来,看向了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小巷。随后,周遭的景色,瞬间便离他自己远去。
“……还有,先生。我认为你绝对不只是「小毒贩」而已。”
礼貌而冰冷的声音,腹部强烈的痛楚,以及那鲜艳的,白底红十字袖标,就是他在此刻,所感受到的一切了。
……白底红十字,那个标志,自己是认识的……不,不如说在整个英格兰地区,都没有不认识的人吧。
专门针对扰乱秩序的魔法使,而由贤人议会以及当地政府共同选拔出的,强大魔法使的集合。具有强大战斗力的他们,被冠以当地的主保圣人之名,而在英格兰地区,他们的名字便是——
圣乔治骑士团!
周围的景色依旧模模糊糊,可腹部与后背的炙热感,却强烈地提醒了他现在的状况。
“——神看着是好的!”
悠长的声音传入耳中,一小节简短的吟唱,轻而易举地驱动了魔法的运转。紧随其后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后的烧灼感停止了,这大概是自己的身体在地上停止了滑行的明证吧。然而,作为交换,数条实质化的闪光,残酷地穿透了他的全身各处,将他紧紧地钉在了地面上,令他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哒,哒,哒。
冷硬的地面之上,传来了末日审判般地脚步声。圣乔治的恶魔先是从他的怀中夺过箱子,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打开,然后,略带惊讶地看着他的脸。
“……在公文包的夹层里藏着的那个,应该是海洛因吧?初步衡量了一下,至少有三百克的重量啊。”
“……”
“在1910年的时候,这种药物被发现会在人的肝脏处转化为吗啡,已经被英国政府给禁止了。你不会告诉我,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吧?”
“……”
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辩解,不过圣乔治恶魔已经是了然地点了点头,进一步地靠近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是人赃俱获了。先生,能跟我走一趟吗?”
他的手上,那闪闪发亮的,大概就是传说当中的禁魔手拷了。只要被它给扣上了,不管是再怎么强大的魔法使,也都只能失去战斗力,乖乖地束手就擒。可以说,只要一被扣上的话,迎接自己的,就只有暗无天日的黑暗未来了。
所以……
“……能……”
“……先生,我听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
“……我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啊!哈比!”
咿——!
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呼唤,一旁的屋顶上,一个漆黑的影子,带着肉眼根本无法辨认的速度,刹那间便来到了这条小巷当中。等到那个恶魔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充满着钢铁质感的物体已经猛烈地向着他袭击而去。
——成了!没有想到在之前,为了防止交易的对方赖账而布置的后手,居然在这种地方派上了用处。
恶魔微微地一愣,因为这刹那间的走神,导致了禁锢他的魔法暂时失去效用。他就趁着这个瞬间,无视全身上下哀鸣着的伤口,迅速地从地面上翻身站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铛!
一个简短的音节,从他的口中吐出,一道圣白色的屏障,顿时便挡在了他的面前。随后……
“大卫王!”
“Yes,sir!”
小巷的黑暗当中,两道诡异的红光陡然亮起,在空中划出两条长长的轨迹。那是一个同样充满着金属质感的怪物,在另一个怪物还在与白色障壁较劲的时候,迅速地冲了过来,一击便将它打飞。
那是……
“……魔导兵器!”
毒贩露出了恐慌的眼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转身向后方跑去。临行之际,还大声地下达了指令。
“——哈比!拦住他们!”
咿——!
生命暂时得到了保障的他,几乎是转身便跑。只听见背后不断地有金属交击的尖锐声音响起,然后,又是悲怆的惨叫与无慈悲的破坏声。
……可恶!只能争取到这么点时间吗!这个没用的废……
“……!”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前方的黑暗之中,再次亮起了诡异的红光。
……那充满着金属质感的无机物结合,冷酷无情的强烈眼神……毫无疑问地,那便是将自己的“哈比”给销毁掉的魔导兵器。
可恶!拼了!
抬起右手,淡淡的青光寄宿于他的拳头之上,暴风般地向对方袭去。红光轻微地闪了闪,好像是正在犹豫似的,不过最后,还是闪向了一边,让开了前方的道路。
好机会!
绝境逢生的他,挣扎着扑向了前方,向着巷子的更深处进行逃亡。只是……
“——以色列啊!”
高声的咏唱,从背后响起。
“你们吃羊羔当腰间束带,脚上穿鞋,手中拿杖,赶紧地吃——”
“——因为这是你神,耶和华的逾越节!”
强大的魔力开始在周围调动,形成一个小小的旋风。作为魔法使的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无比强大的威胁。
左边……右边……后边……都没有,攻击都没有从任何一边过来。那么……
上边!
抬头高望,一大片耀眼的光芒,从本不可能接受到阳光的小巷上空,缓缓地降下。这光芒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美丽,就仿佛是……
……天使一样啊……
嗤——
鲜红色的血液,抛撒向了高空。
看着胸前那巨大的伤口,他难以置信地,倒在了地上。视觉已然丧失,只有听觉还能够勉强运作着。
“……任……成……”
“……回收……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