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雾(London fog)”。
这个词汇,原本是用来形容工业革命后笼罩这个城市上空的工厂废气。不过在今天,它却变成了与字面上完全相同的意思。挥之不散的大雾笼罩了整个伦敦,使得整个城市内的能见范围连十米都达不到。道路上的市民们互相抱怨着,为这突变的天气而感到不满,只不过,他们却并不知道,死神的镰刀,已经悄然架上了自己的脖颈……
开膛手杰克的梦魇,并没有因为凶手的落网而停止。不,不如说正好相反,它从一个区域扩散到了整个伦敦。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一点,除了他本人之外,估计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吧。
“……”
尤达从幽暗的监狱当中走了出来的时候,圣乔治骑士们早就已经在外边集合了。他们从略高的山丘之上,隔着泰晤士河俯瞰着伦敦的风景,脸上满是无法抹去的惊讶。
“这是……”
“……为什么……”
“……到底是谁……”
类似于这样的声音,在骑士们当中传递着,并且还有越来越强的趋势。看着这一幕,尤达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都别吵!看看你们现在的德行,又像什么样子!”
“……”
伴随着这样的斥责声,场上顿时便整个安静了下来。在迅速排列整齐的圣乔治骑士之前,贤人议会的蒸汽贤者,詹姆斯。瓦特正一脸义正辞严地伫立着。
“……蒸汽贤者大人,我们这是……”
“闭嘴。我不会听你们的解释,我只知道,你们这群本该守护这个城市的人,居然比城市先一步混乱了起来,这你们也都能干得出来!”
“……”
尝试着辩解的骑士,立刻便归于了无声。看着这样的一幕,瓦特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你们还并没有丧失全部的理智。在这种状况之下,我们应当先行考虑的,永远是城市市民的安全。你们,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是的!”””””
整齐划一地回应着,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羞愧。不过这样的表现,换来的却依旧是他那大声地咆哮:
“既然知道,那你们现在还在这等些什么!”
“……”
——唰!
这一次,已经再没有什么人敢接他的话了。伴随着无数道破风之声,圣乔治骑士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看着这样的一幕,蒸汽贤者也总算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样才像话嘛……”
——唰!唰!唰!
在空中画出了一道道残影,圣乔治骑士们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便已经到达了伦敦市区内。
因为大雾的掩护,街上的市民们并不能很好地看清周围的情景。而当他们终于有所察觉的时候,骑士们已经在自身的巡逻片区当中就位了。因为时间紧急的缘故,他们并不能事先分配好每个人此次的具体位置,因此也就只好以平常各自负责的区域来进行分配。
不过,相对于这座城市而言,现在一次性出动的骑士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因此,这也标志着他们负责的片区,必然会有相当大一部分的重叠。
尤达在大雾中站稳了身形,向着左右两边看了看,除了他本人以外,还有三位骑士待在这个街区之中。互相点了点头,他们转向各自不同的方向,然后……
“……伦敦市的市民们!现在是紧急疏散,请有序地回到各自的家中避难!”
“……紧急疏散?”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反正我们只管跑就行了……”
一阵阵的议论声自市民们当中传来,跟随着骑士们的指挥,他们悠哉悠哉,毫无紧张感地在街上小步跑着。这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过去的时候,为了抓捕某位凶恶的犯人,贤人议会也曾下达过类似的命令。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根本不知道事件的严重程度……
——嘭!!
“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间,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位市民居然从内部整个爆炸了开来……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就如字面上所说的,一个人就这样凭空爆炸了。鲜血染红了雾气,在人群当中飘散,红的、白的、大块、小块,肆无忌惮地溅射到了旁边人们的全身……
啪嗒。
一块猩红色,还带着几分热量的块状物,轻轻地拍打在了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身上。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地在自己脸上一抹,他看着手背上那一片刺眼的鲜红,然后……
“呜……呜呜呜呜……”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死死死死……居然死人了啊!!!!”
极度惊恐的叫声,顿时便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一段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沉默过后,那份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总算是在人群当中,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雾!!是雾在追杀我们!!!”
“……快,快跑啊!!!!”
尖叫伴随着恐惧,在人群中迅速地扩散着。雾都伦敦的绅士和淑女们,直至此刻,总算是抛下了他们那最后一点矜持,不顾形象地奔跑了起来。
嘭!嘭!嘭!
一阵阵的爆炸声,一片片的惨叫声,一抹抹的猩红色……每阵声音的响起,总是伴随着一条生命的逝去,就仿佛上帝的长鞭一般,“嘭!嘭!嘭!”催促着他们更加卖力地挥动自己的双腿。
在如潮水般冲击而来的人潮面前,几位骑士很快便被冲散到了各处。双手护在身前,尤达努力地看向四周,却正好看见……
……嘭!
又是一个刺耳的爆炸声,在人群当中炸起。雾气当中的某处,被浓烈的血色所渲染。不过这一次,比起之前却又多了些什么——一面有些破烂的白底红十字旗。
……嘭!嘭!
紧接着,又是两片血雾腾空而起。三面破碎的圣乔治旗,无声地在空中飘扬着,就仿佛是在预示着些什么一般。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在尤达的心中升起,他强硬地分开了周围的人群,然后……
“……大卫王!”
“Yes sir!”
响应着自己主人的召唤,钢铁的巨人从一旁的小路当中飞跃而出,挡在了他的面前。下一瞬间,某种强烈的肿胀感便充斥了他的全身。那种感觉,打个比方,就仿佛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灌进了大量的水分,而且始作俑者却依然不满足,还在不断地向着其中灌水一般。
……那是魔力,巨大量的魔力……往气球当中通入过量的气体,它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在达到极限以后爆炸。与之同理,如果向一个人的体内通入远超他身体承受极限的巨大量魔力,那个人最终的结局,也同样是爆炸!
强忍着身体上的痛苦,他在脑中仔细地分析道。总算是明白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爆炸背后的真相,他艰难地抬起手臂,对准了自己的魔导兵器,然后……
……一口气地,注入魔力!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倾尽全力地大喊着,强劲的气流开始在他的四周环绕。一面注意着四周的人群,他的右手高高地举起,随后……
呼呜呜呜呜呜呜——!!
……一道巨大的龙卷风,拔地而起。
“呼……呼……总算是得救了……”
大口地喘着气,尤达不由得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实在是没想到啊……居然是这种原始的手法……”
将自身的魔力注入对方的体内,强行令对方达到极限然后爆炸。这种魔力运用的手法,早在人类还没能发明驾驭魔法的“术式”的时代,便已经被人类最早的魔法使们所普遍使用。这个技巧的优点非常明显,只要命中对方以后,他便难逃一死;可是它却同样有一项致命的缺陷——对于等级相当乃至于高出自己的敌人,它却只能够起到帮助对手的作用。
就好比你对着一个小气球吹气,不用怎么费力便能令它被撑爆。可你若是对一个大气球吹等量的气体,却只能够让它稍稍有一点膨胀,并且这种膨胀还可以以其他途径支出……就比如说像他刚刚那样,用这外来的魔力来使用魔法什么的。照理来说,这种简单粗暴乃至于拙劣的手法,除非是对自己的魔法水平——至少是对魔力总量相当有自信的人,才有胆量来使用它。
……虽说,能够让三位圣乔治骑士爆炸,这本身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了……
心中这样想着,他不由得警惕地看着前方。周围的人群都已经跑光了,就算是还来不及跑掉的,也都被他刚刚的那一阵狂风给吹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可即便如此,浓厚的白雾却依然是无比固执地横亘在他的面前,迟迟不肯散去。
啪,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从大雾的彼端响起。然后,一个略显模糊的身影,缓缓地走近了。
“漂亮的应对,圣乔治的走狗。”
“……”
紧皱着双眉,尤达立刻便摆出了警戒的态势。将右手搭在“大卫王”的肩膀上,做好了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他才开口发问道。
“你是……”
“「开膛手杰克」。”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开膛手杰克」已经被我们逮捕了……就在昨天晚上。”
一面保持警戒,他不为所动地反驳着。然而……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笑些什么?”
“没什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是看到了一点可笑的东西而已……”
大声地笑着,那道身影在白雾中不断地扭曲、摇晃。然后……
“……既然都知道了这一点,你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到吗……稍稍给个提示吧,我之前应该是说过,要与「你们」亲自见面……”
“……「你们」?”
“是的,那封信件的收件人。”
“……!”
猛然想到了些什么,尤达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是说……”
嗡——嗡——
在他胸前的口袋之中,怀表剧烈地震动了起来,然后在其中,一个声音自顾自地响起。
“通报,通报,全体圣乔治骑士请注意。我们刚刚收到了消息,开膛手杰克已从监狱当中逃跑。通报,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