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某条小巷当中。
“——好了吗?”
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小巷当中远远地响起。而在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威廉有些慌乱地躲在了墙壁后边,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这才大声地予以回应。
“还没有——”
声音在四面的墙壁上不断反弹着,化作阵阵回音,为本就阴暗的小巷当中,更平添上了几分惊悚的气息。不过此刻的威廉,已经没有闲工夫再去想这些了,在喊完了刚刚那一声之后,自己现在的位置必定已经暴露,无奈之下,他只得再度开始转变阵地。
“——好了吗?”
“还没有——”
“——好了吗?”
“还没有——”
一遍遍地对那个声音回以同样的答案,男孩一路跑,一路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不过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问题却突然涌上了他的脑海。
……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
“……那么,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一位衣着光鲜,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二的小女孩,对着她面前的男孩子们,满脸笑容地大声宣布道。不出她所料,这样的行为,立刻便引起了巨大的反应。
“什,什么嘛……”
“为什么又是捉迷藏啊!”
“……独裁者!”
“哼哼……”
面对着这样不满的抗议声,女孩却是得意地笑了出来,然后……
“……无所谓,那我就不跟你们玩了。”
“……”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刻便让场上的所有人都乖乖地闭上了嘴。这些小孩子们年龄虽然不大,但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说的熏陶之下,内心当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朦朦胧胧的想法。而毫无疑问,他们面前的这位女孩子,便是那些“想法”所交汇的对象;再者,光是看着女孩身上的服饰,便可以了解到其身份的不凡——那些镶嵌在袖口以及裙子的荷叶边上的洁白蕾丝,可绝对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对于这些平民出身的男孩子们来说,要是能与这位大小姐搭上关系的话……
“咳咳……抱歉,莉莉小姐,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
轻咳了两声,一位少年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是的,少年,他有着漆黑的短发,棕褐色的双眼,外加上那约莫十二三岁的年龄,光从外表上来看,他应该算是所有孩子当中最年长的一位了。
“我们只是……呃……捉迷藏玩的太多了,想要换一点新鲜的游戏。再者……”
“……有这个鼻子灵敏得跟狗一样的家伙在,我们又怎么可能赢得了嘛。”
说着,他将双眼向着一旁撇了撇。而顺着他的视线,场上的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其中的某个人身上——某个金发赤瞳的男孩子身上。
“……就,就是啊!”
“他每次当鬼都可以找到我们,可我们每次当鬼都抓不到他!”
“他肯定是用了某种方法作弊了……可耻!骗子!”
几乎是在瞬间,舆论的方向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指向了那个男孩子。而对此,金发男孩——威廉。克林姆森。哥尔,只得无奈地苦笑着。
作为一名吸血鬼,哪怕只有一半的血统,他也都拥有着一些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能力:幻想种通有的“魔力视觉”、“黑暗视觉”,再加上吸血种天生便对生命与血液敏感的感官,使得他在捉迷藏游戏当中无往不胜。不过,也正是由于他不加收敛地使用这些技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其他人莫名其妙地孤立了。
……人类的小孩子难道都是没有这些能力的吗?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有些疑惑地向着一旁的尤达发问道。青年用怪异的眼光看了他许久,随后无声地摸了摸他的头,直到那时,男孩才明白自己是真的玩脱了……
……由幻想种的母亲抚养到大的他,在人类社会的常识方面,实在是知之甚少呢……
“……”
听着少年的分析,看着眼前的这幅情景,女孩也禁不住犹豫了起来。的确,威廉的能力在这样的游戏当中实在是太过便利了,而女孩本人也曾经怀疑他是不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在作弊。不过,看着他脸上那有些落寞的表情,她又不忍心将他排除在外。于是,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她突然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那么,就这样好了!”
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女孩指着被围在所有人中间的威廉,大声地说道。
“我们所有的人,都一起来找他,并且他在躲好了之后就不能跑,这样可以了吧?”
“……所有人!还不能跑!”
半吸血鬼男孩小小地惊呼着,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位被称作莉莉的女孩子。不过,换来的却是……
“没错!你有什么意见吗?”
“……”
带着那招牌般的得意笑容,女孩这样反问道。不知为什么,看着她那兴奋的表情,威廉直到最终都没能把那个“不”字给说出口来……
……
好吧,总而言之,情况大体就是这样。
“……为什么我那个时候没有拒绝她啊……”
喃喃地抱怨着,威廉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可以躲藏的位置。不过说句实话,这种小巷子里面可供躲藏的地方还真不多,在不移动的前提下,除非你能够放弃节操躲到垃圾桶里,不然你到最后也都总是会被别人找到……当然,他要是真敢这么做的话……回去后肯定要因为那一身的臭味被姐姐给训一顿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他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还记得上次,自己只是一不小心回来晚了一点,姐姐就长篇大论地说教了十多分钟,要不是那天尤达哥哥也回来晚了的话……
“——好了吗?”
“还,还没有——!”
……不行!这次绝对不可以这样!
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他张口便应了一句。仔细地搜寻着周围可以隐藏的地方,最终,他相中了一个被阴影遮住的墙角……这种遮挡……怎么说……聊胜于无吧。
不管了……反正他们也只是想赢一次出出气而已,那我就让他们赢好了。
点了点头,他快步地奔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身子蜷缩进了阴影之中。放缓了呼吸的节奏,他就这样静待着下一个“好了吗?”。只是……
“……”
……那个声音,却迟迟都没有到来。
快点啊……再问一次,只要再问一次的话,我就……
……我就……
“……我,我躲好了!”
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某种冲动,他伸长脖子,大声地喊了出来。不过回应他的,却并不是女孩那欢快的回应,也不是其他人搜寻自己的急促步伐,一片寂寥当中所剩下的,也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这里距离刚刚的位置并不是特别遥远,在刚刚的那个位置上,自己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那么在现在的这个位置,她也没可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可他们依旧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这也就是说……
“情况不对……”
小声地说着,他迅速地直起身,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交叉路口,转过一个又一个的拐角,他总算是看到了……
“……”
之前他们集合的地方,此刻却已经来了个大变样。男孩们有的瑟缩在角落,有的将脸贴在墙壁上,巴不得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墙壁当中,有的则是一脸惊恐地坐在地上……至于威廉最在意的那个女孩的身影……
没有,没有,没有……无论怎么找,他都没有找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言自语地,他用视线在场上来回左右地搜索着。当看到那个坐在地面上的少年——就是看上去是所有孩子当中最大的一个——的时候,他立刻便走了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
“噫——!”
手脚并用,飞快地向后挪动了数米,他一脸惊悚地抬起了头。在确认了来着的面孔之后,他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有,有一个很可怕的家伙……他突然冲出来,把莉莉小姐拐,拐拐拐拐……”
右手指着周遭的某一条道路,少年哭丧着脸,磕磕绊绊地说道。从他那未完的话语之中大致推测出了些什么,威廉转过头,看着他所指的那条通道,用力地咬了咬牙,然后……
“……”
“……喂,喂!你要去哪!”
没有理会身后那惊恐的呼喊,半吸血鬼男孩径自冲向了那条道路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