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带着惊讶的面孔,信理部前任三巨头之一的圣多明我就这样缓缓地倒了下来。
在他的胸口处,银白色的铠甲已经被整个洞穿。砖石材质的地面之上,明艳的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周边扩散。
“呼……呼……”
尤达将巨剑当成拐杖拄着,伏下身子大口地喘着气。他抬起自己的右手,颤抖着在左肩上摸索了一阵子,随后……
“咳……啊!”
……用力,将几乎整个没入到血肉当中的受难十字给拔了出来。
铛啷铛啷……
染血的十字架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敲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几乎是在它落地的一瞬间,一个娇小的身影就迅速地从旁边跑了过来。
“……尤达!”
将双手按在青年的身体之上,依文洁琳直直地盯着他左肩膀上那个狰狞的伤口。在确认那无法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之后,她便举起拳头,不由分说地捶了他的脑袋一下。
“你是笨蛋吗!刚刚只要稳扎稳打的话,我们两个人打败他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你又为什么要……”
少女生气地挥着拳头,对他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阵大喊大叫。不过,还未等她说完,一只手便已经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我知道啊,依文洁琳。抱歉了……”
在那头灿烂的金发上轻轻地揉了揉,尤达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圣多明我。
“……不过啊……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时间了。”
“……”
任由自己的头发被他搞得乱七八糟的,依文洁琳低着脑袋沉默了好一阵子。最终,她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为了那个小女孩?”
“在别人的眼中,你其实跟她也差不了多少哦……咳咳!”
说到最后,就仿佛终于无法忍耐左肩上的痛苦似的,青年皱着眉头狠狠地咳嗽了几声。见此,依文洁琳终归还是心软了。
“……蹲下来。”
……就像是故意不给她挑刺的机会,又像是想为之前自己那鲁莽的行动表示歉意,尤达立刻就照着她所说的做了。对于面前这个在奇怪的方面上异常敏感的家伙,少女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小手覆盖在了他的伤口之上。
“——因他受的刑罚,我们得平安;因他受的鞭伤,我们得医治。”
轻柔的白光一闪而逝,当她把手拿下来的时候,那处巨大的伤口居然直接就愈合了大半……青年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把头扭向了一旁的金发少女——令他惊讶地当然不会是这个魔法的效果,而是……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所谓「神」了。”
这么说着,依文洁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所,所以说!让我想起那些不好的东西,你可要好好地负起责任来!”
“……”
愣了半秒,尤达不由得失笑地摇了摇头。
“是,是……我的小公主……”
“谁是你的啊!”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不过少女的嘴角却是微微地翘了起来,看上去似乎对刚刚的那句话异常的受用——无论是“小公主”那部分还是“我的”那部分……不过很快,她又重新认真了起来。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要怎么做?这个家伙刚才貌似并没有告诉你那个人的位置吧?”
……难不成还要再把他叫起来?泄愤似地踹着圣多明我的脑袋,少女这样询问道。不过对此,尤达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用不着。从信理部的人那里——哪怕那已经成为了过去——是问不出任何东西的。就算侥幸知道了些什么,那也不过是假情报而已。”
“哦?那么你又……”
“我当然已经提前找好了方法啊。”
看着天空上那几个一闪而逝的白点,青年忍不住笑了出来。
“……尔天照大御神,高木神之命以,詔太子正胜吾胜胜速日天忍穂耳命——”
在西敏宫旁,泰晤士河中的一辆游艇上方,东洋的樱花公主高举手中的日本刀,轻声地咏唱着。
“——今平讫苇原中国之白。故,随言依赐,降坐而知者。”
“……”
少女的身后,日本武尊端正地站立着,眼中的红光前所未有地明亮。
“尔其太子正胜吾胜胜速日天忍穂耳命答白:「仆者将降装束之间,生一子,其名天迩岐志国迩岐志天津日高日子番能迩迩艺命,此子应降也。」此御子者,御合高木神之女,万幡丰秋津师比卖命,生子,天火明命,次,日子番能邇邇艺命也。是以随白之,科詔日子番能邇邇艺命:「此丰苇原水穂国者,汝将知国,言依赐。故,随命以可天降。」”
高唱着威严而清净的言灵,佐久夜的双瞳当中,燃烧着如繁樱般艳丽的色彩。
“……尔日子番能邇邇艺命,将天降之时,居天之八衢,上光高天原,下光苇原中国之神,於是有。故,尔天照大御神,高木神之命以,詔天宇受卖神:「汝者虽有手弱女人、与伊牟迦布神。面胜神。故,专汝往将问者:『吾御子为天降之道、谁如此而居。』」故,问赐之时,答白:「僕者国神,名猿田毘古神也。所以出居者,闻天神御子天降坐故,仕奉御前,参向之侍。」尔天儿屋命,布刀玉命,天宇受卖命、伊斯许理度卖命,玉祖命,并五伴绪矣,支加而天降也。於是副赐其八尺琼勾玉,镜,及草薙剑,亦常世思金神,手力男神,天石门别神,詔者:「此之镜者,专为我御魂,如拜吾前,伊都岐奉。次思金神者,取持前事,为政。」此二柱神者,拜祭佐久久斯侣,伊须受能宫。次登由宇气神,此者坐外宫之度相神者也。次天石戸别神,亦名谓櫛石窓神,亦名谓丰石窓神。此神者,御门之神也。次手力男神者,坐佐那那县也。故,其天儿屋命者、布刀玉命者、天宇受卖命者、伊斯许理度卖命者、玉祖命者。”
在樱花公主与日本武尊的二重注视之下,那柄漆黑的日本刀上,隐隐地放射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之感……看着这样的一幕,少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由古老的神代流传至今,日本的国宝,天孙降临之时所携带的三圣物之一——
——天从云剑!
感受着那古老而沧桑的气息,佐久夜缓缓地低下了头。很快的,她的咏唱便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
“……故,尔詔天津日子番能邇邇艺命,离天之石位,押分天之八重多那云,伊都能知和岐知和岐弖於天浮桥,宇岐士摩理,苏理多多斯弖天降坐于竺紫日向之高千穂之久士布流多气。故尔天忍日命、天津久米命,二人,取负天之石靭,取佩头椎之大刀,取持天之波士弓,手挟天之眞鹿儿矢,立御前而仕奉。故,其天忍日命,天津久米命。”
“於是詔之:「此地者,向韩国,眞来通笠纱之御前,朝日之直刺国,夕日之日照国也。故,此地甚吉地。」詔而,於底津石根宫柱布斗斯理,於高天原氷椽多迦斯理而坐也。
故,尔詔天宇受卖命——”
到了这里,少女用双手将天从云剑捧起,双瞳已经被彻底镀上了璀璨的樱色。
“——此立御前所仕奉,猿田毘古大神者,专所显申之汝,送奉。亦其神御名者,汝负仕奉!”
轰隆——!
于是,在咏唱落下的那一瞬间,天上的云彩就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无名力量的干涉般,缓缓地打开了……
“呼……”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少女总算是垂下了自己的双手……如此一来,她的任务就已经算是完成了,很快,在他们这几个人的共同努力之下,这个世界就会向着战争的深渊倾斜而去……
“……”
抬头看了看天上那道巨大的裂痕,佐久夜微微地沉默了一阵子,就仿佛是在与这片天空告别一般——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后,她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罪人,到时候的自己,在各种意义上恐怕都是“难以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圣多明我或克劳塞维茨他们两个,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绝对会干脆利落地逃跑:一个要等待着那虚无缥缈的“神国”的降临,另一个则要回到欧洲大陆,为他的德意志帝国效忠。不过佐久夜却从没有做这种打算,或者说,她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在完成了父亲的遗愿之后,她就会了无牵挂地向着英国警察厅自首,以自己的生命向全世界谢罪。
是的,了无牵挂地……
“……找到你了。”
……好像,并不是这样呢……
在这个时间点,为什么还会幻听到这个声音?轻轻地摇了摇头,佐久夜向着船舱的方向缓缓走去。还是好好休息一阵子吧……她不由得这样想着。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她已经不想再听到那个声音了。
就仿佛是一位决意赴死之人面对那些足以动摇其死志的事物般,对于少女而言,那个声音,那份记忆,哪怕仅是幻觉,都足以引发那份强烈的矛盾感。然而……
“……喂,佐久夜?你真的在听吗?”
“……”
……这一次出现的,貌似并非是虚幻。
少女微微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在数米之外的舱门处,一位青年人正倚着墙,毫不畏惧地与她对上了视线。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