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3月23日,上午时分。
在出示了有关证件之后,尤达才得以带着自己的魔导兵器,在警卫员的目送之下踏进这扇铁门的内部。
一条古朴且带着几分厚重感的砖石道路在他眼前铺展开来,街道上非常干净,以至于让人连一片落叶都难以找到。道路的两旁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丛,而在足有半个人高的灌木丛后,是一排因春天的到来而吐出新绿的行道树,尤达虽说并不是植物学家,但凭借着树木的高矮及粗细,也能判断出它们恐怕已经在这里屹立十年有余了。
“……走吧,大卫王。”
“Yes,sir。”
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他沿着这条道路径自迈开了步伐……很快地,青年便在大屋前找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人。
那是一个面容精悍的壮年男子,年龄大概有三十来岁左右。他穿着笔挺的白衬衫,外套一件漆黑的西装马甲,皮鞋被擦得闪闪发亮,几乎能让人从上面看清自己的身影。他的胸前打着黑色的领结,双手都戴着洁白的手套,铁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给人以一种极端严谨刻板的印象。
……管家……青年的心中无意识地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词语。不出所料,很快地,他又从对方的话语之中找到了足以证明自己推测的证据。
“您就是主人所雇来的保镖吗?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卡尔。路易斯,目前正在这所公馆之内担当管家一职。”
卡尔——也就是管家,正站在花坛的前方,深深地对着他鞠了一躬。对此,尤达也早已适应地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回答道。
“……尤达。哥斯帕。加略,圣乔治骑士。”
“尤达先生是吗?好的,我知道了。”
轻轻地推着眼镜,管家理解似地对他点了点头。
“那么,请跟我来吧。实不相瞒,主人早已在房间里等待多时了。”
这么说着,男人转过身去,带头走向前方那座宅邸的大门处。而短暂愣了一会儿之后,青年对着身后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的魔导兵器跟了上去。
此刻,他不由得开始回忆起此次任务的内容……
“这次,是来自一位下院议员的委托。”
昨晚,在借助魔导技术的远程通讯当中,蒸汽贤者这样对他说道。
“……最近几天——准确来说是3月21号至今天,他总是感觉到有一道莫名其妙的视线在观察着自己。他曾叫自己身边的警卫去周边查看,甚至还加大了部署在自己公馆里的警戒力量,不过却都一无所获……于是乎,他就找上了你们圣乔治骑士。”
“你知道,因为前几天的那件事情,议会召开在际。在这种时候,一位议员突然被人盯上,这不论如何都显得有些可疑。骑士团的高层认为这里面很可能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他们就决定让你去看看情况……当然了,这也不是无偿的,公馆的主人允诺会给你一些钱作为辛苦费,而骑士团也会按照加班的标准来补贴……你觉得怎么样?”
一箭双雕……这种能够拿双倍薪水的工作,尤达又怎么可能放弃?现在,他会站在这里,便已经是给出答案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此时,管家已经带着他们穿过前庭,停在了一扇看起来颇有历史的大门之前。他伸出左手,放在暗金色的门把手上,轻轻一扭,大门应声而开。
“……现下,主人应该是在藏书室。”
拉开大门站在一边,管家对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过,按照主人的习惯,不久之后就要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我们必须要尽快。”
“……”
无言地点了点头,尤达跟着他快步走上了大厅的楼梯。一路之上,他还有闲情去浏览旁边那些古典或新古典主义的装饰画……当然,其中的任何一副他都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艺术鉴赏水平太低还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太过非主流。
一段不长的时间之后,他们便来到了三楼某个房间的面前。管家端正了一下姿态,挺直腰板,礼貌地敲了三下门,然后……
“……主人,您请来的客人已经到了。”
没有回应。
“……主人?”
咚咚咚咚咚咚!
用力地敲了敲门,可对面却依然回以一片沉寂。管家眉头一皱,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于是他果断地伸出手去,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前提下推开了门。
咔啷咔啷——
“……”
一片狼藉。
这是尤达对于房内情景的第一印象。
正如管家所说的,这里原本应该是公馆主人的藏书室。一排排书柜以算不得大的间距排列成两行,坐落在房间的左边,只在中央留下一条通路,方便人们取书与通行;而右边则是专供阅读的区域,明媚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落在不远处的小圆桌与靠背椅上,在翻开的书面上留下几道横竖交错的阴影……
……可以想象得出,这个房间之前的面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不过此刻,最前面的那一排书架已经倒在了地上,大片大片的书本散落着,在地毯上摆出了杂乱无章的阵型。桌子和椅子被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正中间劈开,连带着桌上的茶杯也都变成了碎片。一旁,落地窗上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破口,早春的冷风从破口当中倒灌而入,吹得他不由得眯起了双眼……看着这一幕,管家神色紧张地冲进了房内。
“……主人!主人您在这里吗!”
焦急地呼唤了好一阵子,他禁不住咬紧了牙齿。尤达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抿着嘴唇,他也大步地走进了房间……
……唰!
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强而有力的破风声,夹杂着齿轮与齿轮间摩擦的声音,在他的侧后方蓦然响起。青年心下一惊,连忙就地向前一个翻滚,躲过了来自身后的偷袭。他稳住身体,抬起头向那边看去,一个身高近两米,披着巨大斗篷的钢铁巨人,顿时便映入了他的视界当中。
“……大卫王!”
他简短地下达了命令,还在大门口处的魔导兵器立刻便冲上去拦住了它。尤达令魔力在体表下的血管中加速了流动,依靠着这魔力强化过的躯体,青年正想要冲过去帮忙,可正在这时,他的视野边缘处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拳头……
咚!!
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尤达咬着牙齿用手臂迎上了这一击。仓促之下组织起的防御与蓄谋已久的偷袭,两相比较,高下立判。伴随着一阵根本就不像是肉体碰撞的声响,青年闷哼着后退了两步,同时也看清楚了偷袭者的面孔。
——那正是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管家!
年轻的管家愉快地笑着,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之前自己那失败的偷袭。他把拳头大幅度地拉到身后,摆出一个蓄力的姿态,下一刻……
嘭——!
汹涌的魔力从背后喷薄而出,将他身旁地面上的书本统统都给吹飞。强大的反作用力令他一瞬间便越过了那几步的距离,在尤达完全调整好状态之前,又是一拳捣向了他的面孔,不过……
铛!!
……就在他快要命中的前一秒钟,一具高大的魔导兵器却突然挡在了两人的中间。拳头重重地敲在它的身上,根本就没能对它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而正当他对着那两点红光愣神之际,一阵强烈的大风,便毫无征兆地在房间内部刮起。
呼——
魔力风!他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只可惜,在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狂风的息吹已经把他打着旋儿抛了出去。视界不断地翻转,差点让他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不过平时艰苦的训练还是让他很快清醒了过来,强忍着这股不适的感觉,集中精力去寻找敌人的踪迹。然后,他便发现了……
……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的,漆黑的鞋底。
咚!
“……呜咕!”
剧烈的痛苦令他忍不住叫出声来,可重击在他下巴上的鞋子却又同时强迫他闭上嘴。带着这种怪异的感觉,他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撞翻桌椅,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直至这时,尤达才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略显惆怅地看着天花板。
“……合金下巴:崛起复仇。”
唰——
就在他正盘算着要乘胜追击的时候,刚刚偷袭他的那台魔导兵器终于反应了过来。它以与那庞大身躯完全不相匹配的敏捷,飞速挡在了那位管家的面前,阻碍他们进一步扩大战果。一时之间,两方就这样默默地对峙着。
“……还真是痛啊……”
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男人眯着双眼,一脸痛苦地站了起来。
“你们英国不是号称绅士之国吗?难不成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礼仪?”
“……你到底是谁?”
令大卫王在手中化为巨剑,尤达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对此,对方却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可以叫我克劳塞维茨。”
“……这个名字……你是德意志人?”
这样说完,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对方也有可能是嫁祸者,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做出断言,只会让他们开心得笑出来而已。果不其然,一听他这么说,管家立刻便耸了耸肩。
“你说呢?是奥地利人也说不定哦。”
带着嘲讽笑容,男人饱含深意地看了自己的魔导兵器一眼。
“……容克,给我们的英国朋友尝尝那个!”
“……”
机械地点了点头,钢之巨人从斗篷之下掏出了它那握着一柄梭型长枪的右手,直直地指向前方。
嗤——
伴随着一阵相当具有科幻感的声音,长枪的枪尖向侧方打开,露出六个漆黑的孔洞。正当尤达为此而感到疑惑的时候,整个枪身却突然缓缓地旋转了起来……
……等等……这个场景,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看着枪身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旋转,尤达眼瞳一缩,骤然想到了些什么。
这,这是……
旋转的速度很快便到达了极致,六个孔洞几乎连接成了一个完美的漆黑之环……不,不是漆黑,是如烈火般炙热的橙红!
哒哒哒哒哒哒!!
在青年的惊讶之中,在男人的狂笑之中,长枪前端的六个孔洞开始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喷吐着火舌。暴风般连绵不绝的子弹在空中发出阵阵咆哮,向着他的腹部与胸部招呼了过来……直至此刻,尤达终于喊出了那样武器的名字——
“——魔导马克沁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