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愁善感,
你年轻,美丽,温顺好心肠,
犹如矿中的金子闪闪发光,
真情就在那儿苏醒,
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香甜的鲜花吐芳,抚慰我心中的阴影和创伤,
不毛的灌木丛中花儿依然开放,
夜莺歌喉婉啭,
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卡尔。贝克
《蓝色多瑙河》,小约翰。施特劳斯一生当中最富盛名的一部作品。
这首曲子创作于1866年到1867年之间,也就是第二次王朝王朝战争——普奥战争时期。当时,由于奥地利在毛奇总参谋长领导下的普鲁士军面前节节败退,首都维也纳的民众普遍陷入了消沉的情绪之中。为摆脱这种情绪,时任维也纳宫廷舞会指挥的施特劳斯接受维也纳男声合唱协会指挥赫贝克的委托,为他的合唱队创作一首“象征着维也纳生命活力”的合唱曲。于是乎,这首享誉欧洲的圆舞曲经典便由此诞生,并在半年后的巴黎万国工业博览会上取得巨大的成功,堪称小约翰。施特劳斯“圆舞曲之王”王冠上最耀眼的一颗钻石。
尤达虽说对音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不过像这样的名曲他还是听过的。而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作曲水准也自然是对得起他所拥有的名头,使尤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大陆上那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心生向往……当然了,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至少是在今天他听到这首曲子之前。
“……”
伴着悠扬的乐曲,尤达紧贴着自己妹妹的身体,满脸尴尬地跳起了舞——请注意,这“紧贴”二字可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体紧贴,四肢纠缠。
“呃,那个……”
“怎么了吗,哥哥大人?”
怀中的少女轻轻地抬头,用那对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他的面庞。从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之内吹来的温热吐息,令早已习惯了半米“绅士距离”的尤达感到一阵不适应。
忍受着身上各处传来的微妙触感,青年这样开口道。
“……不后悔吗?”
“什么?”
“这可是华尔兹哦。”
华尔兹,又称圆舞曲,一种起源于德意志,兴盛于全欧洲的舞蹈形式。
与过去那些传统而拘谨的舞蹈不同,华尔兹舞轻松自然,风度飘逸。在18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以及那之后开始在欧洲兴起的工业革命的影响下,这种舞蹈在欧洲各处——尤其是法国——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都说某种新事物要在某地传播必须得看当地的风俗与民族性格,这一点放之四海都是基本适用的。对于这种新兴的舞蹈,生性浪漫的法国人可以接受它,热情奔放的西班牙人可以接受它,对于音乐极为敏感的奥地利人可以接受它,乃至于大洋彼岸,富有开拓进取精神的美国人也都可以接受它。然而,它的传播却在一个地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阻碍——保守而重视礼节的英国。
“如今,老年贵妇们一阵风似的绕着房间翩翩起舞,而身披轻纱的女儿们却在放浪的华尔兹乐声中跳跃回旋……看到这种四肢纠缠、身体紧靠的色情舞,看到英国妇女与众不同的庄重、含蓄的优良传统遭到如此严重的歪曲,真叫人够受了。”
在当时英国的报界,评论家们采取地普遍都是这样的态度。不过这种谩骂却并没能转变人们的态度,正相反,还让它获得了更加广泛的传播。因为易于学习,富含“新时代”精神的特点,以及一批圆舞曲音乐的先驱——包括约瑟夫。兰纳,上文提到的小约翰。施特劳斯以及他的父亲老约翰。施特劳斯——的努力,直至今日,英国人已经不会像上个世纪那样讨厌这种舞蹈了。
……当然,即便如此,现如今,喜欢跳这种舞蹈的青年男女们,依然会被一部分人扣上“轻浮”,“不够端庄”之类的形容词。
对于他的这一句话,弗萝伦丝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果是哥哥大人的话,没有问题……那个……”
犹豫了一小会儿,少女才接着说道。
“……您不会……觉得我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吧?”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
尤达立刻摇头否认道。而对此,她总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请,请千万不要误会了,因为是哥哥大人,所以我才会……”
“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用那么强调嘛。”
“……”
弗萝伦丝似乎在小声地念叨着些什么,不过在管弦乐队的伴奏之下,尤达却并没有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这时,音乐陡然一个翻转,尤达心下一惊,立刻便学着旁边那对男女的舞姿迈出左脚。而她的妹妹也心领神会,以右退步作为回应……于是,一个完美的康德拉交换便这样完成了。
“……学得真快啊。”
看着妹妹那副轻松写意的表情,尤达禁不住这样感叹道。在音乐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怀里与手臂上传来的那种青涩的滞碍感,不过现在……好吧,就算是以简单易学著称的华尔兹也不是这个简单易学法啊……
“哼哼……哥哥大人才是吧,跳的这么熟练,过去肯定是在不少女孩子身上练习过吧?”
少女的话音中,罕有地带上了几分酸酸的味道。对此,他也只得苦笑着辩解道。
“你哥哥才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呢。这个只是……在过去的时候出于某种目的练过一段时间罢了。”
“……在薇特妮姐姐那里?”
“咦?”
从妹妹那里听到了意外的名字,尤达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等……为什么你……”
“我全部都看到了哦。”
仅仅只用了一句话,弗萝伦丝便完全击碎了他内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少女低垂下脑袋,既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又像是教训儿童的大人,她这样开口道。
“……晚上偷偷摸摸地爬起来约会的事情也好,两个人躲在无人的教堂里跳华尔兹的事情也好,还有那天晚上「那个」的事情也好……我全部都看到了哦。”
“……”
尤达机械地迈出舞步,沉默着没有说话。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弗萝伦丝悲戚地笑了笑。
“……果然,哥哥大人是喜欢她的吧?”
伴随着这个声音,尤达感觉到自己手上传来的力量似乎大了一点。
“真是狡猾呢,薇特妮姐姐。”
“曾经的哥哥大人,在感情上明明是比任何人都要敏感的。不过在「那一天」之后,却突然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就好像是为了某个人将内心完全闭锁了一样。”
“明明,自己在相同的感情上是绝对不可能输给任何人的,但是,但是……”
少女紧紧地咬着牙关,似乎是在拼命地忍耐着些什么。看着这样的她,青年的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了一种冲动——然后他也想都不想地照着做了。
“……诶?”
在少女的惊讶声中,尤达将两人本就近在咫尺的距离完全拉到了没有。然后,不由分说地,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
就这样沉默了好几秒钟,弗萝伦丝才总算是摇了摇头,重新露出了笑容。
“也,也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呢。呼……”
少女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我也真是的,明明是我让那些孩子信任哥哥大人的,结果到头来,自己反而是……”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把自身的体重完全交在了兄长那里,将脑袋轻轻地埋在他的胸膛中。
“……或许,我也是在害怕吧……害怕哥哥大人会被自己之外的女孩子……”
载着少女的内心,却又如蚊足般微不可察的声音,混杂在优美的圆舞曲乐声中,缓缓地向着周遭逸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