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各位小姐。虽然我很能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我不得不将这个遗憾的信息告诉你们——”
在众多人的簇拥之中,绅士打扮的男人高傲地宣布着。
“我,第一代维克斯男爵,纳尔逊。普威尔。维克斯,将在今日,于诸位上院朋友的见证之下,重新恢复对这间祖宅的使用权,然后……”
“将其,拆除。”
他轻轻地挥手,站在他身后的一大群工人顿时便涌向了前方。他们手持各类工具,或是不怀好意,或是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面前——那栋有些老旧的房子,以及站在它门前,隐隐与他们对峙的人们。
弗萝伦丝紧紧地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些人的举动,又看了看他们身后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们,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了他们最中央的那个人——正一脸微笑地看向这边的纳尔逊。普威尔。维克斯。
“……男爵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讨厌的笑容,她这样开口道。
“「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子里,就应该像是一位王子待在自己的城堡里一样安全」。这是当年的美国人在法庭上反对英国士兵公然入室搜查,捍卫自己隐私权与住宅安全权的辩护词。我想,您应该不会不知道这句话吧?”
“当然。”
面对着少女的质问,男爵微笑地回应道。然后……他什么都没干。
在他这近乎于默许的行为之下,那些工人们也相当一致地露出了笑容。他们擎着各式各样的工具,缓慢地向前移动。
……要不是顾忌到一旁站着的魔导兵器,他们恐怕早就忍不住一哄而上了吧?弗萝伦丝心里不由得这样想道。她并没有理会那些正缓缓逼近的人,而是认真且严肃地盯着维克斯男爵的眼睛。
“也就是说,您是执意要侵犯我们这由上帝赋予,受法律保护的权利吗?”
未等他回答,少女又转向了他身边的那些人。
“难不成,上院的各位先生们要对发生在自己面前的违法行为视而不见?”
“您这可是诽谤啊,小姐。”
话音刚落,站在男爵身边的中年人便早有准备般地开口了。他近乎谄媚地看向了身旁的那个人,在得到了对方的点头之后,他又重新转了过来。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事情的话,我等贵族自然不会对它视而不见。男爵大人的好名声响彻整个伦敦的上层社会,他的宽厚与仁慈就如同古希腊戏剧中的贤者,从都柏林到莫斯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呢?”
顺畅无比地拍了一通马屁,他得意洋洋地抬起头,可就在这时……
“姐,姐姐……那个人好恶心啊……”
一个细小的声音,顿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金发赤瞳的小男孩,似乎根本就没料到自己会引起这么多人注意般,迅速地躲到了旁边那穿着女仆装的银发少女身后。
对于他这样的行为,女仆小姐微微伏下身,以笑容与温和的动作安抚着他,将那边那些所谓“权贵”的目光完完全全当成了空气。自己居然被区区小孩与女仆给鄙视了,这种想法激起的强烈怒火顿时袭上了他的心头。
“喂!你……”
就在他刚刚开口的那一瞬间,他便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股恶寒——某种看不见却又切实存在的巨大恶意从那个女仆的身上升腾而起,牢牢地锁定了他的位置。
紧接着,男人的视线对上了一对猩红的眸子……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仅仅只是短暂的一个对视,尸山血河、残肢遍地的幻象便恶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脑袋,使得他惊呼着移开视线。
究竟得是杀了多少人才能造就这样的一双眼睛,他不敢去细致地思考这个问题——即便是传说中的开膛手杰克,恐怕都莫过于此吧。
再不敢看向男孩跟女仆那边,男人只能将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给宣泄到其他人的身上。
“再,再者……”他的声音冷了下来,“罪名成立的前提是,你们必须是这栋房屋合法的拥有者与居住者,而非小偷小摸地溜进来的流浪汉……如果你们能证明这一点的话,那我等自然会对此做出道歉。”
“当然了,如果你们无法证明的话……”
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冷笑着扫了他们所有人一眼。那副高傲的神态,就仿佛已经断定了他们无法做出证明般。
……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知道这一点,弗萝伦丝不由得抿紧了双唇。而看到了他这样的表现,男人更是露出了猖狂的笑容。
“怎么?你们不是号称自己受法律保护,拥有神圣不可侵犯的住宅安全权吗?为什么这就不吭声了?还是说……您找不到?”
朝房子的方向抬了抬头,他对前方那些工人们大声地喊道。
“伙计们!还不快帮这位小姐去找一找!”
“““““““噢噢噢噢噢噢!!”””””””
高声响应着,工人们高举手中的工具,迅速地涌向了前方。至此,他们最为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咬紧牙关,弗萝伦丝又最后对着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喊了一句。
“……男爵先生,您确定要做出这种事吗?”
“除非您能考虑一下我之前的请求。”
“那不可能!”
“那么,这也不可能。”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内,那群人已经冲到了相当近的地方。佐久夜已经命令日本武尊将手按住刀柄,依文洁琳的身上也开始泛起了漆黑的魔力光……然而,正在这时……
“给我住手!”
一个突兀的声音,却强行插进了他们中间。
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少女不由得惊喜地转过头。在那里,穿着以白色为基调,其上印着红色十字纹样的骑士礼服的青年,正微微喘息着,举起了手中的那两份文件。
“……你们在找的,是这个没错吧?”
伴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清晰可见地,男爵那胜券在握的笑容僵硬了。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了刚刚一直在代替他跟对方对话的那个人,却没想到他居然比自己还要慌张。
“不,不可能啊!我昨晚明明请求过了迪斯瓦德子爵的儿子,让他今天帮忙把几年前交给我们打理的房子的产权证明送到西区的中介所去,而他也确实答应了……难不成……”
“就是那个难不成,我亲爱的债主先生。”
并没有让他思考多久,尤达便笑着开口道。
“没想到老师三天不在,您就上房揭瓦了啊。作为他的弟子,我认为自己有帮他管理管理的义务呢。”
“噫,噫!”
那个人顿时便露出一副吃了蟑螂般的表情。
在那两份文件带来的“违法”的威慑之下,工人们纷纷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略带迷茫地看向了自己的雇主。察觉到事情开始变得不利于自己这一方,维克斯男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质疑那两份文件的真实性,尤达骑士。请拿过来给我看一看。”
“我也质疑你的真实目的,男爵。我不会将它交给你们这儿的任何人,直到完全可靠的第三方来到这里,为你我做见证……”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砰砰砰——!
伴随着几阵枪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份文件便被打成了一片片碎纸末。
“可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文件啊?”
男爵禁不住嘲讽地笑着。
“诸位,你们呢?有看到这位骑士先生手里到底拿了些什么吗?”
“没有!没有——”
“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哈哈!那个人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举着那些碎纸片?”
眼见如此戏剧性的转折,他身旁的那些人纷纷大笑了起来……然而下一瞬间,他们就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魔力,铺天盖地的魔力开始在青年的身上汇集。如暴风,如巨浪,如火山,如流星——
“你们……”
低沉到令人心惊胆寒的声音,就这样响起。
“……你们啊啊啊啊!!!!!!”
就在那一瞬间,维克斯男爵突然觉得……
……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