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在灼热的气浪中不住颤抖。
大火炙烤着干燥的空气,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带着这个世界燃烧起来。
焦灼的烈炎从大地上蜿蜒而起,红莲色的光与影之中,昔日的修道院已经是摇摇欲坠。撒旦伸展着躯体,从宽厚的大门,房间的窗户,高高在上的烟囱,乃至一切有孔隙的地方爬出,仿若一只来自地狱的巨手,嘲弄似地攥紧了那虔诚供奉上帝之人的住所。然后再一点一点,施加巨力,使它与其中的住人归于尘土。
归于永恒的安息。
……我们,简直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又看着身边那人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夜莺的心中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从最开始的白教堂贫民窟,再到现在的修道院,不论是什么地方,只要是尚还可以被称作“栖身之所”的地方,最终似乎都无法脱离这样的结局。
在熊熊烈火之中,化作永恒的虚无……
……仿佛那在天上,以慈爱包容世人的全能者,都已弃他们而去。
神啊,神啊……
“……你为何而抛弃我?”
轻声地自言自语着,也不知具体是在说些什么,尤达紧抿着双唇,努力地转过身去。
焰光照耀之下,他的影子显得格外的长。孤寂、愤懑、哀伤……无数复杂感情填充其中,几乎要从阴影之中满溢出来。
“哥哥大人……”
看着他这幅模样,夜莺正想说些什么,便被对方突兀地打断了。
“呐,夜莺。”
仰望着被染上深红色的夜空,男孩这样开口道。
“你今后,想要做些什么呢?”
“……诶?”
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少女歪着脑袋,不知对方在这时问起这个问题究竟意义何在。虽然心里还感到相当奇怪,不过既然哥哥大人都这样发问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个,我……我想成为像南丁格尔小姐那样的人。”
“……像夜莺(nightingale)?”
“是南丁格尔(Nightingale),弗罗伦斯。南丁格尔。”
“……不认识的名字呢。”
轻轻地摸了摸鼻子,他带着完全不似这个年龄的沉重说道。
“不过,既然是夜莺的选择,那她一定是位很了不得的人吧。”
回过头,以哀伤的目光最后看了那火场中的修道院一眼,他闭上双眼,毅然决然地走向了跟它相反的方向。
同时,他还顺带牵起了不明就以的少女的手。
“……哥哥大人?您……”
“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完全看穿了她内心所想,尤达这样答道。然后,仿佛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重新强调了一遍。
“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
沉默的阴云,笼罩在了二人的身边。双方都若有所思,也都非常默契地没有主动去打破它。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为什么,那个无比看重这间修道院的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少女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从昨晚至现在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然而……
……那又究竟是什么事呢?
“……”
过往的点点滴滴,裹挟着浓厚的迷惘与悲哀涌上心头。少女回望着他们过来的方向,面对那肆虐的大火,她总算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不知不觉间,她握着身旁那人的手便已泛起了苍白。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尤达也紧紧地回握住她。
1908年,雾都伦敦的街头。
在夜色之下,兄妹二人就此开始了他们又一轮颠沛的生活。
这样的情形,在大不列颠的各处时时都有发生,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在之后究竟会遭遇到什么。除了……
……墙角处,一只有着赤色眸子的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