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种种浮现在了尤达的脑内。
他想起了当年那位房屋中介——在人群之中嘲笑着自己的那副讨厌的嘴脸,跟数年之前简直没有任何变化。
他想到了自己身后,那栋自己与家人灌注了无数心血的房子。他还记得在最开始看到它的时候,跟随自己流离了数年的少女那激动的泪水。
在最开始——也是他们最艰难的那几个月里,是她亲手修剪了曾扒满墙壁的爬山虎,也是她努力平整了房子周边的土地,使这无人问津的荒芜之地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了点生意。那时,他们的娱乐活动甚至比不久之前还要匮乏。所以当白天尤达出去学习的时候,除去那些家务活,她能够做的只有坐在书房中那张桌子——那里摆满了稿纸与带着干涸墨迹的墨水瓶——之前,或是一遍遍翻着那本《护理札记》,或是望向窗外默默发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反正是他们手头稍微宽了一些之后——开始,那个小小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金发少女逐渐融入了他们的生活。最早,她是以弗萝伦丝的朋友(这是弗萝伦丝自己说的)的身份进入了他的视野。不过后来,当知道她没有父母这件事之后,尤达还是忍不住主动提议让她住到这栋房子里来。
“真,真是拿你没办法呢……既然你都这样诚心诚意地恳求了,那……”
少女那副极力掩饰着高兴的别扭的表情,直至今日还依然停留在他的脑海之中。
与公主殿下一起完成利物浦之行后,他的经济状况略有好转。而伴随着顷、威廉、以及佐久夜的相继入住,他眼前的光景更是呈现出一片前所未有的明朗。
可是,可是啊——
他看向了眼前的那些人:他们衣着考究、容貌光鲜,可此时,看着那些人张狂的笑容,人们只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群衣冠禽兽——英伦传统的绅士教育并没能令他们变得温文尔雅,正相反,这些生来便占用着别人无法想象的巨额财富的家伙,反而在压抑下变得更加地扭曲。
正因为有这种家伙存在,所以现任的阿斯奎斯首相才会想方设法地限制上院的权力吧?尤达忍不住这样想道。他并不是阿斯奎斯,也跟自由党完全没有任何瓜葛,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去做跟他们相似——甚至是更加激进的事情——
“——大卫王!”
伴随着他压抑的怒吼,房间的窗户后立刻便闪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浑身泛着金属色光泽的巨人推开窗户,在他们有所反应之前,三两步便降落在地上。
“““““……”””””
刚刚还在喧闹着的人们,因为这始料未及的突发事件而瞬间呆滞。唯有青年一个人,伸出手直直地指向了他们——
“给我,一个不剩地击倒他们!”
“Yes,sir!”
于是乎,这场惨剧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自己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
维克斯男爵曾自信地这样认为。
他向来是一个谨慎的人,这一点,从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自家船厂的管理层就能看得出来。为了今天的这件事情,他早在数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详细的策划——包括自己应该怎样做,应该如何激怒他们,还有该如何逼迫他们就范。在来之前,他也早已考虑到对方动手的情况,并特意找来了数名在魔法学校中成绩优异的朋友,来为自己“压阵”。
似乎是感觉这样做依旧不够,他还花钱雇来了一群街头小混混,并为他们置办一些常人也能使用的简单魔导兵器——你猜的没错,就是那些伪装起来的所谓「工人」们。
做完了这些,感觉自己这一波已经稳如阿尔卑斯山了,男爵这才从容不迫地堵在了他们家的门口。只可惜……
……这一次,计划却是彻底地乱了套了。
呼——
在一阵狂风之中,钢铁巨人就如同一只加大号的海燕,轻巧却快速地腾挪着自己的身躯。它时不时地挥动自己的双臂,每一次,总会有那么几个人痛苦地倒在地上。
“呃啊——!”
“嗷!!”
“哎呀!”
人群就如同秋日的麦子一般,在农民的镰刀之前成片成片地倒下。偶尔,其中的几些个会尝试拿出各种各样的魔导兵器来进行反抗,可往往还没等他来得及加入战场,一记拳头便会率先将他撂倒在地。
“绣花枕头。”
看着他们痛苦地躺在地上的神情,尤达是这样评论自己的“优秀学长”们的。
眼见着自己面前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眼见着那鬼神般的身影越靠越近,此时此刻,这位不可一世的男爵总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他的双腿开始不受地后退,可嘴上却还不忘喊着: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快停下你的行为,尤达骑士!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违法了!”
他在心里期待着对方可能会对此有所顾忌,可结果却与他所预料的完全相反。
“……法律?你这种人还跟我谈法律?”
干巴巴地笑了笑,下一瞬间,青年的脸上便被完全的冷漠所占据。
“不如……我们谈一谈拳头好了。”
遭了!当下,男爵的心里立刻便凉了一大片。看着对方那缓缓抬起的拳头,他还抬起手妄图做最后的挣扎。
“等,等一……”
咚!!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自己的世界整个旋转了起来。
脊柱上传来的强烈冲击,令他忍不住叫出了声来。泪水自觉地充盈了眼眶,润湿了他的视野,也模糊了那个人的身影。
“觉得痛吗?”
像是驱赶什么脏东西一样拍着自己出拳的那只手,圣乔治骑士缓缓地逼近。
“这就已经不行了吗?”
男人尝试着从地上爬起,可下一瞬间——
“——啊啊啊啊啊啊!!”
一只重重地踩着他手的鞋子,却强硬地打断了这一切。
“不过现在,我告诉你……”
“……跟你们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相比,这顶多就是百万分之一的程度罢了。”
“……”
拎着他的脖子,青年就这样把他整个举了起来。那赤色双眼中蕴藏的杀机,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现在,轮到你了。”
尤达的拳头缓缓握紧。
“你也来尝试一下,我所遭受的痛苦吧——!”
“住手!”
突兀地,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男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看见尤达的表情不停地变换,最终定格在了无奈与惋惜之上。
“……队长。”
他轻声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