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英国佬。你说月亮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哈里吹了一记口哨。他看了看那个抬头看着夜空,身高不超过一米六的小矮子,只是调侃着他。
“怎么了,突然问这种问题,别告诉我你的理想是当个诗人。”
“我是认真的。”
路易斯白了他一眼,哈里笑了笑,耸耸肩膀错开视线。虽然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完全不在重点,但也陪着他看起了天空。
“问这种问题,你也是想得出。我倒是要问问你,在你们法国佬的眼睛里,月亮是什么颜色的。”
“我觉得是黄色,不管是哪幅画里,月亮都是这个颜色。”
“如果你这么觉得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这个理由实在是站不住脚啊。不管怎么说,主观性太强烈了。你的理由只能证明那些画家是怎么看待月亮的,与你是怎么划分它的颜色一点关系都没有。人的眼睛能……”
“喂喂,你要在这里长篇大论么?”
“起码也得听人把话说完吧,法国佬。人的眼睛能辨七彩五色,根据约定俗成的方式来规定与划分物体的颜色。但谁又能保证你所看到的黄色就是画家眼中的黄色?指不定你所认为的黄色在其他人眼中完全是种别的颜色呢,所以你其实根本就没有给出答案,只是人云亦云地照搬了别人的答案而已。所以我再问一遍,你觉得月亮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拉倒吧,啧,和你讨论这种问题我也是抽风了。”
路易斯别过头,从以前他在嘴皮子上就从来没说过他,既然说什么也是白搭那还不如不去理。而另一方面,看到对方逃避的样子,哈里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一边趾高气昂着。
这两个人关系之差,根本就不需要细说,路易斯拜伦加西亚是一个法兰西人,而哈里布雷恩则出生于英格兰。那场百年战争刚刚结束,英格兰人彻底离开大陆都是发生在他们出生后的事情。双方都是血气方刚的19岁,这种恩怨摆在这里,双方刚见面时不掐起来才怪。
只不过冲突的结果一般都是哈里的完胜。当然,这里面有着很多很多的原因。
“法国佬,你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什么东西。”
“月亮啊,月亮。”
哈里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那一轮大得异常的圆月正高高地挂在那里。他梳理了一下帽子上的羽毛装饰,帽子下那一对明显非人的尖耳朵在月光下反而没想象中那么眨眼。
“月亮一定是光的颜色。”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没工夫陪你打哑谜。”
“我可没有指望你这种脑壳里全是肌肉的人能理解这个,不过,不管怎么想都只有这个答案最贴切了。因为和别的东西不同,月亮可是会自己发光的,颜色里面与光有关的估计只有黑与白了吧。如果是这种说法也许白色更贴切一点吧,但这样的话太阳也是白色的,但早上的太阳却绝对不是白的。结果,不管哪种人为定出来的颜色都不能确切地描述这种会变化的发光体。那么说是光的颜色不是更合适一些呢。还有,如果理解不了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坐在地上数手指可不能帮助你提升思维啊。”
“要你管!你的脑子一定是哪里不正常,话说我为什么要去理解你那种不正常的思考啊。”
“总之,我们种族可是月亮的忠实崇拜者,既然作为精灵的我这么说了,你就这么认为好了。”
“半个精灵算精灵么?”
“起码我的脑子不会由肌肉组成。”
“切。”
心里一阵不爽,原本坐在一块巨岩上的路易斯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坐着比站着高,说得一定是这种在高加索人种中极为少见的身形。加上原本他就长得不好看,年幼时得过天花的经历让他一脸的麻子,显得非常猥琐。
相比之下,哈里是一个美男子。身体修长高挑,父亲是精灵族让他拥有雪一般清澈白皙的皮肤。那天生优雅的气质与精致俊朗的面容足以谋杀每一个贵族妇女。
单从外貌来看,这两个人关系要是能好,一定比阿拉伯的童话故事还扯。
“但,不管怎么说,一定不该是红色的。”
哈里看着这么说的路易斯,仿佛天上那什么特别的东西抓住了法国人的眼球,把他的视线牢牢锁在了那里。同样,精灵又一次看了一下月亮,那不详的巨大圆月,呈现出诡异的猩红色,这让他不由地皱了皱眉。
“看来我们意见一致啊。虽然精灵也是月下的种族,但这种东西,实在是让人兴奋不起来。”
“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路易斯把手搁在胸前对着自己说的话点了点头,只是额头上流出了一点冷汗这点,完全逃不过以捉弄他为乐的那双眼睛。
啊,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就说这个法国人平时根本就不和自己搭话,今天却格外的话多,原来这个才是他的目的。
“喂,英国佬,我看这里我们还是……”
“进去吧。”
“回去吧。……诶?!”
路易斯的汗更多了。原本交叉在胸前的双手这一次算是彻底地抱住了自己。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同时他的视线开始游离了起来。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进去。”
“额,不,你没听我说吗?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感觉不是很好。”
“回去?回去能干什么?我们花了那么多功夫,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目标就在里面,你现在回去是想让Boss看笑话吗?”
“拉倒吧,像这种又小又黑,天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的洞穴,如果是小老板的话,也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进去打探的,如果是小老板在这里一定会支持我的。”
“他是这么说的,Boss您觉得呢?”
“嗯,我完全同意。”
“我就说嘛,你看,小老板都……靠!”
由于过度紧张,反而失去了注意力的路易斯此时才发现,自己提到的那个人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吓得整个人退了一大步,做出了一个不太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动作。这让那个人看上去很不满。
“怎么了,这个反应,我难道很可怕吗?”
“小,小,小老本,呸,老大,你怎么来了。”
“老大算什么,别随便改称谓,我会认不出的。不过这身高想认错都有点难啊。”
金色短发,蓝色的眸色,与路易斯和哈里都不一样的单薄身体,以及那张有些稚嫩的脸庞,很明显他绝不是会比这两个人要年长,虽然他长得比路易斯高。
少年的名字叫做卡尔马提亚斯奥斯维特,自称是个神罗人,不过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只有17岁的孩子在瞎说,因为神圣罗马帝国是个松散的政治联合体。但不管怎么说,明显要更为强壮的法国人在这个穿着流行于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上层社会华服的少年面前,却显得十分紧张。
“小老板,你不是应该在宪兵团的营地里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行了,那群不知深浅的意大利人居然把被死徒咬死的尸体搬回来,结果为了处理花了不少的功夫。”
看着少年一脸嫌弃的样子,法国人默默地为那群热那亚宪兵感到悲哀。
“哎,不说这个,你们也太慢了,从发信号开始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我和瓦尔特解决营地里的突发事件,都已经顺路把半个脑残兵团打趴下了,结果你们这里还是没个消息,我都以为你们已经交代了。”
“这个啊,Boss,这还真不能怪我,死徒实在太多了,光是清理就花了不少时间。”
哈里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在那一片树林里,有着大约数不尽的尸体,以及无法辨认部位的碎肉块。不只是树林,穿过树林,在卡尔来的这条路的平原上有着更多。这点少年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在少年的眼中,那些都不是人类的尸体,而是名为死徒的怪物残骸。
死徒,是梵蒂冈对于他们的称谓,其他的诸如丧尸、死灵、食尸鬼这些名字都无所谓,说的是同一种东西。他们是死灵术的产物,失去灵魂的死尸在黑暗的咒术下活动,无差别地攻击活着的生物,把生灵变成他们的同类。不是以质而是以量来说令人头疼的异端。
现在在那边躺着的应该是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吧。卡尔很清楚这根本就没有确认的必要,因为对手是老相识,这一带一定没留下一个活口。
但他同样清楚,对于路易斯和哈里这两个人来说,数量什么的都是借口。
“这点数量对于你们来说是问题吗?我看过了,趴在地上的那些都是量产货,那个变态死灵法师的人偶们可是一个都没有出现啊。”
对于卡尔的指责,哈里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他看了一眼边上的路易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
“我也不想的,如果不是这个法国佬拖后腿的话也许能快一点。”
“喂喂喂,这是恶人先告状啊,你何止是拖后腿,你射的每一箭都是冲我来的吧。”
“谁叫你用的是刀呢,只是你正好在我的弹道上罢了,而且不是我说你,不要只知道把那群死徒砍得七零八落的,还要我费心思替你对每一个家伙的心脏补上一下那么麻烦,箭矢是很贵的你不知道吗?”
“反正切碎了也一样不能动,干什么还要一个个地去破坏心脏上的咒印,你自己找麻烦事做凭什么赖上我?”
“真是,你们这群法兰西的肌肉脑袋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什么是优雅,身为绅士的我真是不能理解,这就是你们引以为豪的骑士精神么?”
“你这混蛋,要我把你切成一块一块的吗?!”
“在此之前我先把你变成一只法国烤刺猬怎么样。”
“嗯哼!”
看到空气中噼里啪啦地不断有火光闪过,卡尔急忙大声干咳了一下叫停了这次的争吵。
“你们两个的关系就不能好点么?”
“绝没可能。”
“表开玩笑!”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一致对外啊。看到自己手底下的这对活宝,卡尔扶住额头不停地摇着,但这种事情先放在一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你们要掐的话回去掐,当着索菲和艾米的面你们怎么掐都无所谓。”
原本摸到武器上的手忽然一颤,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再听到这两个名字之后,也变成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般听话的一动不动。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那两个人的名字啊,小老板。”
“两位,脑袋稍微冷静一点了吗?”
“真是的,明明外面的女人分分钟拿下,但自家的女性组真是个个都不好惹啊。”
“啊,在家里呆着的人比我这个团长还好使,真让人不爽。嗯?怎么了,路易斯,你的脸比纸还要白啊。”
“没事……就是有点凉。”
“凉还出这么多汗。”
“稍微……想起了一点事情。”
此时的路易斯,突然想起了在自家的据点里,留守的那位少女在他们这群男人出发时,交代的某句话。他看了看卡尔,回想起少女手中那把铁质开核桃用的玩意儿,每当想起梆梆的敲打声就觉得下身一阵剧痛。
如果“夫君大人”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那么这个碎的就不是硬的了……
“唔啊啊啊啊!”
“发什么疯呢。”
“……被蚂蚁咬了。”
如果蚂蚁会咬头的话,倒是能解释为什么这个矮子会突然蹲下来抱头大叫。只不过这下卡尔真的是有些火了,看见自己的下属乱七八糟的事情扯了一堆,结果正事却一点进展也没有,估计不会有那个领导会喜欢这种办事的。
“喂,那个变态死灵法师在里面吗?”
“啊,大概是吧。我们找到了这个。”
路易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哈里,后者从自己的腰后拿出了一个袋子,这本是他的一个箭袋,现在里面好像装了其他的东西。
那是一只死蝙蝠。
“身上有咒印,是使魔。”
在这种原本太太平平的地方,突然发生了大规模的黑魔法事件,连当地宪兵与他们都出动了,实在很难想象会有毫无关系的普通魔法师会悠哉悠哉地偶然出现在这里。
既然有死徒出现,那么肯定会有控制他们的人存在。而且会使用这种低位使魔的家伙,一定就在附近。
死灵术,黑魔法中最古老而又原始的流派。已经没人知道死灵术到底是谁的创造,但可以肯定的是,死灵术一定是这个世界上第一种黑魔法。死灵法师,他们以人类的身份狂热地投身到死亡和腐败中。他们疯狂地追逐着死亡,希望死亡能给他们带来他们想要得到的一切力量。
海尔辛,是这次卡尔他们的目标。这是他们第二次摸到这个死灵法师的老巢附近。
“其他的蝙蝠都飞进去了,估计这里就是海尔辛的临时工房。只是如果没有这个法国佬在外面磨磨唧唧,十分钟前我们赶到这里时应该已经进行突入了。”
“不,没贸然进去倒是正确的。反正也不太可能有成果,中了陷阱反而不太好。”
“我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洞穴有风。”
既然是连通的,肯定会有第二个出口。与上一次一样,他们扑空了。
“真是只老狐狸。”
“狐狸越狡猾,狩猎越有趣,我这个英格兰绅士都这么说了,Boss您觉得呢?”
“拖得太久了。虽然我是想循序渐进来着,但梵蒂冈那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老家伙已经开始闹腾了。要是不在开总会前拿出点成果,就算是我也很吃力的。不过怎么看都是一个没品味的地方,到处透着可疑的气息,这个绝对有陷阱啊。”
“啊,就是啊,小老板,既然没什么成果了,不如今天我们还是……”
“进去吧。”
“回去吧……诶?!”
现实又一次无情地给了路易斯一记狠狠的耳光。
“为什么,这明摆着是陷阱啊。”
“既然人家为了我千辛万苦地准备了这个洞穴,不去闯闯太对不起别人劳动了。”
卡尔平静地说出了这个有些古怪的理由,这让路易斯叫苦不迭,毕竟他很清楚,比起他自己,现在这个非战斗人员的安危显然要重要的多。
“但是啊,小老板。你看天上那轮红月亮,这可是不吉利的象征啊。”
“呐。你是不是太忙了所以一直没抬头看天空啊,今天是月食。你现在看看,是不是没那么红了。”
“啊,真的……”
路易斯看着那已经变成一细线的圆月,顿时没了想法。
“而且,既然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必须进去看看,就算抓不到本人,起码也得找到一些线索,不然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劳动了。”
“啊,不是啊,总觉得……”
就在路易斯想尽办法阻止卡尔进入洞穴时,一直在边上看戏的哈里突然插话了。
“Boss,其实吧,我之前说要进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推三阻四各种转移话题。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很深刻的原因。”
“不是吧,喂路易斯,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谁,谁会怕这种又黑又深不知道里面会跳出什么东西有没有可能塌方有没有可能爆炸的黑暗狭小空间来着……我只是比较担心而已,你看,这么黑我们连火把都没带,果然这里还是先退回去做好万全准备再……”
“瓦尔特!”
“是的,少爷。”
为了掩饰紧张而摊开手掌的路易斯,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根绑着布条的棍装物品。那是形影不离,少年卡尔最贴心的管家,中年大叔,奥斯丁沃尔夫冈冯瓦尔特,为每个人准备的。
“少爷,灯火测试已经做过了,洞穴内可以使用热源。”
“不愧是瓦尔特,帮大忙了。”
“谨遵您的吩咐,少爷。”
“瓦尔特先生啊!!!”
作为大家最贴心的家长一般的存在,此时的瓦尔特却让这个法国矮子有种想哭的冲动。
“好的,都准备好了,那就进去吧。如果你觉得害怕的话就在外面呆着吧,到时候我们出来找你,路易斯。”
“喂,等等……”
心急如焚的路易斯已经没办法冷静思考了,一切就这么发生着,而他无能为力,此时的他脑子又一次想起了某个金属撞击声。
“夫君大人”……梆……梆!!!
“唔啊啊啊啊,等等我。”
“你这个法国佬又怎么了?”
此时的路易斯,放下了那份骄傲,扔掉了那份矜持,丢弃了那份尊严。伴随着内心中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缓缓地说。
“那个,我还是跟着大家去吧,人多点,指不定就没那么害怕了。”
在路易斯很小的时候,有一天调皮的小家伙一个人溜进楼梯间那不足三平米的杂务柜,而家里的佣人很糊涂地把他锁在里面整整两天两夜,从此他对于狭小黑暗的空间产生恐惧感,换一句话说,就是幽闭恐惧症。
只不过现在这个他一直隐藏的弱点,现在被一群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