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指尖扣下的枪扳，走廊响亮的回音，鲜血的飞溅，金色的空弹壳，衰落在了地上。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似乎已经将苗响心底所有的勇气掏了个净空。仅仅是他看到了因为眼前呆滞的女孩脸，赤色的瞳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然，连开枪的那个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果断。
半跪在地上的女孩，左边的小腿上一个扎眼的洞孔，是被手枪的子弹贯穿的痕迹，里面是横流的鲜血。
嗯，是红色，和人类一样是红色的鲜血。
他以为妖的血是动漫里的漆黑，以为妖就是铜皮铁骨，还以为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立下了决心，然后一枪将自己的妹妹解决掉的。
对，爷爷说过的，妖的弱点不是在心脏，而是头部。
——心脏对于妖来说，可能有多个，而脑袋就只有自己面前看到的多少个。
但是，终究他做不到，本来对准了脑袋的枪口，打歪了，歪了十万八千里，直接打到了女孩的左腿上。
更重要的是，女孩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子弹飞在了自己的面前，没有拦截，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嘭”的一声，仍由着肉被撕裂，然后，自己呆滞的跪倒在了地上，只有那么一句冷淡的台词。
“疼”
少年咬紧的牙关，不甘心的质疑。
“为什么不躲，我知道猫你一定能躲开的，对于你来说，子弹是多么慢的速度。”
“因为纳，想看到大哥哥你给的证据。”
女孩没有抬头的回答，少年的心却提到了嗓子间的不安。
“那么证据，你服了吗？猫？”
回答是摇了摇的头，又不断的点头，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赞同，但是好熟悉的感觉，跟那是叫哥哥的人给我的感觉好像，那一份笨拙感，对纳的笨拙感，不过还是有一点纳不相信，不，两点，纳不相信。”
女孩抬起了头，赤红色瞳孔，倒影在那个嘴角叼着一片龙草叶子的少年，那个缓缓放下了手枪的身影，嘴角是无奈的苦笑。
——她看到的不是单纯的少年，而是模模糊糊的背影与眼前的少年不断重合着。
樱唇的一张一合，最后的几个简短词语，成为了她的告别礼，关于那一份感情的答复。
“纳，不相信是因为脑里的哥哥比你要帅多了，而且他的梦想是当除妖师，嗯，除掉那些吃人坏妖的除妖师，就像纳这种坏妖。纳想起来了一些些了，嗯，关于和哥哥的记忆”
空荡荡的走廊，崩塌的天花板，碎裂的灯管，裸露的电线，散落的电话，破洞外的雪花，一闪一闪的灯火，半跪着的女孩人影消失，站在了原地呆滞的少年。
——猫耳女孩再一次出现在了少年的身边，少年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是下意思地抬起了左手，枪口对准了隔壁女孩的身子。
——他等来的不是猫爪，而是女孩一年下来都不敢有的动作。
——拥抱，女孩踮起脚尖的拥抱。
——那个从来不敢摸人的女孩，踮起的小小脚丫拥抱了持枪的少年，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只是他看不到她的脸，只感受着那一件被鲜血染红的白袍下那娇小的躯体带来的温度，那跟心一样炽热的温度。耳边传来的温柔低语，鼻子闻到她的幽幽处子香，还有她最后的答复。
“纳，已经不是纳了，是变坏的妖了。而大哥哥是要励志成为除妖师的渣渣，现在的大哥哥却连纳的一个指头都碰不到，大哥哥要加油哦，为了日后不被杀，纳不想在地狱看到大哥哥”
“纳有些迷迷糊糊，在喝完那碗汤后，不断嗜血的体内，不断催熟的妖性，估计很快，纳又要忘掉大哥哥你了，所以大哥哥快点吧，纳不会跑的。”
“因为纳累了，在这样的世界活着累了，感觉活了好久好久好久了，脑子里不想要这样的回忆了，憋着憋着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想要了，纳现在就像好好躺在哥哥的怀里离开就够了。”
还在呆滞的他，还不知道将要来临的事情。
指头扣动的枪扳，来自女孩的手指握住了少年的手，温软的血液从她的小腹蔓延在了他的白色病衣上。
“这一枪纳已经被大哥哥打死了，世界上就没有纳了，所以不要再想念纳了，她是个不乖的孩子大哥哥啊，一定要活下来，别给纳吃掉了，妖化的纳可是很厉害的哦大哥哥等等不把三片龙草都立刻吃掉的话，会被立刻杀掉的”
“好像好像只能到这里了。”
两片颤抖的樱唇轻轻地触碰到了少年的右脸颊上，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再见了哥哥。纳要睡一会了”
“最喜欢哥哥了”
女孩在他肩上的脑袋，垂下的猫耳，失去了高光的赤色瞳孔，小嘴的缓缓张开，狠锋利狠地咬在了少年的右肩上。
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她睡熟了，那一具身子活着不过是体内的妖性。
少年渗出的鲜血被两颗虎牙咬破了他的肩膀处溢出，没有一如既往的鬼哭狼嚎，只有右手抚摸着那个在自己左肩上搭着的脑袋，摸着那一对会带来不幸的猫耳，紧咬的牙关吞下了刚刚放入嘴里的最后两片龙草。
“晚安哥哥听你的。”
“那么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
他的脸颊不断滑下的晶莹液体，不断啜泣的颤音
“猫，好狡猾，凭什么挖掉了我的眼睛，又不给别人答复，我连这么羞耻的告白都说了，给我的却是还要我杀了你的指示，就一句喜欢我就算了？不和我一起过一辈子吗？不让我看着你出嫁吗？不让我看着你成家立室，不让我当小舅子吗”
“你想我一辈子都不安吗？让我的手沾满你的血！”
“好狡猾，好狡猾！”
“我一辈子，绝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鲜血淋淋的小手，握着那柄带着温热的枪管，从那个小腹上带着枪口的地方移开，而它的下一个目标是少年右手抚摸着的猫耳脑袋
（二）
在那个叫地狱的黑洞里，斗殴还在持续着。
还是单方面的虐待，那个幼女已经不知道多少被像烂泥一样糊在了无形的黑色墙壁上，嘴角不是血的红色液体一丝丝地滴下了在漆黑的地上化作了一摊摊的血迹，不过她连擦拭的多余功夫都没有，视线就迎来了一个脚印的袭来。
“嘭！”
黑洞的上方出口再一次响起一道响亮的枪鸣，而且这已经是第六次的枪鸣的。
只是这一次，幼女没有和往常一样被击飞，这一次半跪在地上的她，小手稳当当地接住了那穿着红色绣花鞋小脚丫的攻击，然后嘴角是向上扬起的灿烂角度。
“终于等到这一刻果然我没看错人，是我们苗家的种啊！对不起，前任师傅，你的胡闹该结束了”
仅仅是一秒的逝去
事情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发展，女神瞪圆的眼睛不敢相信这眼前的画面。
——前五分钟都是被自己吊打的幼女，上一秒还半跪在地上的家伙，现在却立刻地站了起来，然后以自己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胸上。
白光闪过，在幼女那按在女神胸上的小手上。没有声音，也没有该有的爆破，一切都是那么安详，是那么自然，哪怕是一个斗大的窟窿出现在了那件红袍上，也没有半分的违和感。
反应不过来的女神，她反应不过来自己被秒了的事实，直到自己低下的脑袋看着身体地不断化作粒子瓦解着，看着自己胸前那个闪着白光的小手，才发出了不甘的声音。
“硕妃丫头，你到底干了什么，你怎么能干掉我的意思分魂，我真的很好奇。”
“啊，很简单啊。我和你都有一百年没见了，难道我就没有成长吗？师傅我可是才女，聪明绝顶的家伙，你口中狡猾的人类。面对比我强大的人，我不装出一副打不过的样子，等到纳被上面的响解决了的那一刻，也就是你精神最不集中的那一刻，我怎么能偷袭到你呢？”
“虽然地狱没有神力，你我体内都没有，但是体外呢？呵呵，想到了吧，之前我弄烂墙壁制造的烟雾就是幌子，回息之阵用自己的存在作为代价，可不仅仅只练出有地狱的入口，我还有那么一丝隐藏的力量。”
“这就是成长师傅，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人总会成长，这就是我给你的教训，也是给你的警示，纳，不，小侯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成长了很多了，你不可以再把他当作那个总需要别人维护的小孩子了。”
“师傅，我理解你，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纳变成妖，不过想他放下自己一直以来的思想包袱，这样就不用折磨他自己。”
“但是，师傅，纳他虽然还是孱弱的不像话，还是那么贪吃，还是那么蠢萌，还是那么容易相信人，但是他已经长大，成为了一个很出色的男人了，知道吗？他敢对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那个一直畏畏缩缩的家伙，敢对自己所爱的人说一句，我喜欢你了，这不已经是成长了吗？师傅你该放手了，假如你真的爱他的话。”
“我们人类，不是你想象中一成不变的，我们总会成长的，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再见了，我会在地狱等你。到时候你再来埋怨我也来得及。”
女神不断消失的身子，冷淡的眼神不再看向那个打败了自己的幼女，柳眉一皱，担忧无比的金色眸子望向了黑洞传来枪响的地方。
“好了，这一次是你们赢了。我把纳暂时寄放在那里，八年后再来领会他，虽然我是输了，但是不代表我赞同你们的想法。别把纳挂在嘴边，你们没有资格谈论他！你们懂什么！只有我懂他！”
“只有我可以爱他”
消失了那个女神化作了红色的粒子消失在了黑色的空间里，而那个幼女的身体也不断的透明恍惚了起来。
“看来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得快点赶去找志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