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臣出了医院，仰头望天，头顶的艳阳一如既往的炙热和刺眼，但那份炙热却是身为鬼的他再也不能感觉到的。
周一臣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眸中那浓浓的担忧及纠结仍盘旋不散。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街上偶然遇到院长，同样，他也没想到院长居然患了那么严重的胃病，而且还是为了找到下落不明的自己。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虚弱的院长。
记忆中，那个人总是那样强悍，大大咧咧，脸上的微笑像是长在了脸上，始终挂着，再大的风雨，那个人也挺了下来。
她本来胃就不好，居然还不注重饮食，各处奔走，让她本就严重的胃病更是雪上加霜。
“院长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那么“傻”。
恩？
周一臣后背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身体不由的向前踉跄了几步，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一道稚嫩的痛呼声。
周一臣挑眉，转过身去，果然也不是人。
跌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儿梳着两个羊角辫，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可爱。
小女孩瘪瘪嘴，雾气在眼眶里迅速聚拢，周一臣条件反射地身子一僵，豆粒大小的金豆子一颗一颗啪嗒啪嗒往下落。
果然。
那段不为人知被深藏的“恐怖”记忆忽然涌了上来，周一臣不由身子一颤。
还记得刚转到养心孤儿院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日子，还是护工的邵院长居然让七岁的周一臣照顾一两岁的婴儿。
那时候，小一臣差一点被那翻天的哭声给震聋了。
周一臣再瞧瞧地上哭得不亚于那时的小女孩儿，他无奈暗叹了一口气。
周一臣伸出一只手，温和道：“好啦，再哭就不漂亮了，起来吧，衣服都弄脏了。”
似是周一臣的语气如春风一般温暖，小女孩儿渐渐止了哭声，好奇地抬起头，周一臣见了，笑得更是温和了。
小女孩儿擦了擦眼泪，借着周一臣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根本没有的土。
抬起头，歪了歪头，笑咧开了嘴，“哥哥，你好漂亮。”
周一臣笑容微僵，脸上的表情似有了裂痕，周一臣板起脸，“不能说哥哥漂亮哦，要说帅气才对，恩？懂了吗？”
“哦。”小女孩儿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周一臣蹲下身子，平视小女孩儿，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汪思瑜，大哥哥你叫什么啊？”小女孩儿一脸认真地反问。
“我？我姓周，你叫我小臣哥哥吧。”周一臣看着小女孩小大人的模样很是好笑，这个小女孩儿倒是和小小很像。
小小就是当初那个哭得震天响的小婴儿。
小女孩儿有些为难的撅起嘴，周一臣见了不解，询问道：“怎么？不想叫我小臣哥哥啊？”
小女孩儿摇摇头，又点点头，“叫大哥哥小臣哥哥，我就不能嫁给大哥哥了。”
周一臣顿时咳嗽不止，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周一臣哭笑不得的道：“为什么要嫁给我啊？”
小女孩儿笑得一脸羞涩，“大哥哥长的比我爸爸还好看，也比那些电视里的哥哥好看，所以我要嫁给哥哥，电视上说了，只有父母优秀的基因才能生出优质的孩子。”
好强大的理由，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早熟吗？
周一臣轻笑，“不过，你为什么肯叫我大哥哥，不叫小臣哥哥呢。”
“那是因为神雕侠侣里的小郭襄就是这么叫杨过的。”小女孩儿一脸“你真笨”的表情。
周一臣强忍笑意，微勾唇角，“那你知不知道郭襄根本没嫁给杨过啊，而且杨过喜欢的也不是郭襄哦。”
小女孩儿眼睛睁大，一脸错愕。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周一臣逗够了，问起了正题。
小女孩儿听见这话，人竟低落了，闷声道：“我也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躺在一个周围都是白色的地方，还有很多穿着白衣服的叔叔阿姨，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不理我，我出了门，爸爸妈妈也不理我，我一路走下来，也没有一个人理我。”
周一臣微微皱眉，竟是没想到还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新鬼，白色的地方，是死在了手术台上……嘛。
周一臣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对着小思瑜道：“小思瑜，接下大哥哥我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要听仔细了。”
“大哥哥我已经死了。”
小思瑜惊讶地睁大双眸，下意识的道：“怎么可能？大哥哥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嫁给你？”
周一臣扶额，小思瑜，你现在不是应该关注自己为什么撞到一只鬼的问题吗？
周一臣吐出一口气，又道：“小思瑜，你知道你为什么可以看见我吗？”
小思瑜故作深思歪了歪头，眸中忽的一亮，“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是大哥哥你命定的妻子，所以才可以看到的，电视剧上都是这么说的。”
周一臣嘴角微抽，轻咳一声，眸中带了些无奈，“那是因为，你和我一样，都已经……死了，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变成鬼。”
小思瑜小脑袋左右瞧了瞧，上下望了望，对上周一臣的目光，满脸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里又不是天堂，也没有爷爷，我爷爷说了，人死了之后会去天堂，会过上好日子，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每天都会很快乐，所以爷爷告诉我，他死了千万不能哭，因为他是去享福的，所以小思瑜很乖，很听爷爷的话，一点都没哭。”
周一臣眸光微暗，善意的谎言虽然会让人暂时安心，但只要是谎言就会有被戳破的那一天，谎言，善意也好，恶意也罢，他们都是谎言，是虚假的。
但周一臣自然不会去跟小孩儿说这些。
“那你觉得怎么才算是天堂了呢？”
小思瑜闻言，倒还真认真思索起来了，“唔……啊，有了，天堂必须要有生日蛋糕，而且每天都能过生日，那才是天堂。”
“生日蛋糕嘛……”周一臣故意拖长语调，吊足了小思瑜的胃口，才道：“……能吃到生日蛋糕你就满意了？”
小思瑜急切的连连点头。
周一臣勾唇一笑，“那就走吧。”
……
“妈，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做饭。”庄非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到了茶几上，扶着庄母进了卧室躺下。
“恩。”庄母颌上眼，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折腾了那么久，又是挂号，又是排队，又是看诊的，一番功夫下来，人也疲累了，年纪大了本就嗜睡，又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不困才怪。
庄非无意一瞥，望着袋子里半露出的东西，她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周一臣的模样，有在便利店买东西的样子，也有他在医院时的模样，还有他严肃神情说“泡面不健康”的时候。
庄非不禁眉头一跳，忙强压下那些画面，心有些不规律了，庄非定了定有些慌乱的神，闭上眼又再睁开，吐出一口气浊气，心恢复了平静。
但有些东西好像失控了。
庄非微微皱眉，若无其事的进厨房做饭，却将那些菜的做法换了一种。
看着庄母吃了饭，又吃了药，复又休息睡下，庄非方才放心离开了。
庄非走在街上，一个人忽然扑了上来，庄非条件反射地一脚踢出去，那人很是灵活地闪了一下，委屈的站在一旁，却没没有再扑上来。
那人衣着很……很另类，头上戴着猫耳发箍，手上拿着荧光棒，一身白衫印着某个人的图片，脸上画着浓妆却也能看到本来的一些面目。
“云……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