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晃神,那勉强维持的最后一点灵力也散了,水链消失,那恶鬼便趁机逃了。
庄非纵使想追也有心无力,更何况,她现在思绪极度混乱,根本也想不起要追上去这么一回事了。
周一臣自然也顾不得那逃跑的恶鬼了。
“小非,小…”话顿住了。
只见庄非呆呆愣愣的坐着,双眼失去了焦距,那双迷茫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周一臣,没有其他的动作,像个被抽走灵魂的布娃娃。
这样的庄非比那个一直浑身裹着冰的庄非更令周一臣的心抽痛。
庄非又低下了头,喃喃自语,“我爸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他怎么变成了恶鬼?还害了那么多人,那不可能,不可能……”
庄非一遍遍否认着自己看到的东西,但她心底的恶魔却不住地蛊惑她,诱导她。
“怎么不可能呢?你的父亲是因为你才死了,他恨你,像你妈一样恨你,所以他变成了恶鬼,就是为了有一天杀你报仇。”
“不,不是,不…是。”庄非虽然第一时间否认了,但是她的心还是动摇了。
周一臣唇一抿,手一伸,挑起了庄非的下巴,庄非被动地扬起了头。
定定的看着庄非,从叫“小非”以来就没再叫过庄非这个名字的周一臣,又一次的郑重其事地喊了庄非的全名。
“庄非,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庄非的目光好似有了那么一点焦距。
周一臣咬了咬牙,“你清醒清醒,刚才的不是你爸,是恶鬼,是害了许多条无辜生命的恶鬼,它身上泛着的黑气都是那些被它杀死的人的怨气。”
庄非的眼珠动了动,终是恢复了神采,嘴唇动了动,似吐出了一个字,但那声音太轻太轻了,比羽毛还轻。
周一臣却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还会回应,就没事。
“我们先回去吧,这半夜了,也打不到车,就让刚才那辆白车送我们回去吧。”
周一臣轻声的试探着庄非的意思。
“恩。”这声音虽然也轻,但足以让周一臣听到了。
周一臣搀着因灵力过度消耗,导致身子疲软的庄非站了起来,让她倚靠在白车上,而周一臣自己走了过去。
那边的白领女不知道是不是吓住了,浑身抖得厉害,见周一臣敲了敲树干,那女人更是直接蹦了起来。
蒙着头就朝着自己的车这边冲了,整个人像个未开化的蛮牛,横冲直撞的,一边跑,还一边高分贝的大叫着。
那女人经过庄非的时候,顿了一下,脸色有些纠结,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庄非也扶上车。
最后她还是决定把庄非也扶上车。
刚把手放到庄非的胳膊上,就被庄非按住了手。
只听庄非有气无力地道:“不用跑了,那恶鬼已经跑了,刚才敲树干的是我的朋友,他不会伤害你的。”
女人的动作一滞,而后试探地问出声,“真的?”
庄非点了点头。
女人信了庄非的话,她想着刚才庄非还跟那只面目可怖的恶鬼打斗着,她说的话应该可信。
但话虽这么说着,但女人一边开车,一边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还时不时从后视镜打量着庄非的两旁。
眼神惊惧,生怕又看到一个跟刚才那个一样的恶鬼。
到了地方,女人留给了庄非一个名片,说是要感谢庄非,让庄非留着,有事可以找她。
庄非收了下来,想着收下可以给女人一个安心,但她自己是不会用这张名片的。
庄非随手将名片塞进了衣兜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礼貌的淡淡笑容。
“恩,我知道了,谢谢你送我们回来了。”
女人听见“我们”两个字,嘴角不由僵了僵,但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大堂经理,处变不惊自是不说。
今天撞鬼也是头一遭,慌神也是自然的。
女人如此自我安慰着。
“啊,没事没事,我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呢,那我就先走了。”
话音一落,女人拉开车门,便进了车里,又飞快地将车开走了,只留下了一串飘扬的汽车尾气。
那背影还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进了屋,庄非没心思吃饭,直接蔫蔫地回了房间,像是要睡觉,却连衣服也不换,更不上床,只是靠在床边。
窗户的两侧各开着一个小缝,两旁的窗帘被那缝隙进来的风吹得像波浪一般摆动着。
没了窗帘的遮挡,月光更加肆意的闯进了庄非的房间,在各处都留下了银粉,甚至直接打在了庄非的脸上,映出了那脸的迷茫。
庄非不自觉环紧了自己,脑子就如同这片只有月亮的夜空一般,空落落。
因为夜空中只有月亮自己。
明明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的人,却又突然以那种那方式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我到底该怎么办……”庄非喃喃。
这一夜,庄非注定不眠。
床上的手机屏幕一亮,而后,在这间空旷的房间里,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凭空响了起来。
在床边蜷缩着的庄非的眼皮动了动,睫毛上似沾了水珠,久久抬不起来。
不过也没办法,谁叫庄非昨天是后半夜实在抵不住睡意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的。
庄非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一束阳光直接打进了庄非的眼帘下,庄非反射性的抬手一档,等眼睛适应了,又把手放了下去。
庄非迷迷糊糊得嘟囔了一句“我怎么睡着了”,那副刚睡的迷茫慵懒的样子和她平常的精明干练截然相反。
如果赵晓菁看到,一定会说:这大概就是反差萌吧,好可爱…之类的话。
庄非动了动,身上的毯子滑了下去,庄非一把抓住快要全落在地板上的毛毯。
皱眉,“这是谁给我盖的?”
庄非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手机铃声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
庄非一看上面的显示,愣了。
是庄母。
自从那天买衣服,庄非离开后,庄母和庄非就没再见过面,电话也没打过。
庄非手快过了脑子,接起了电话,不过她却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庄母,只是呆滞地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也不出声,那抹絮絮叨叨的声音也就传了过来。
“小非啊,你今天有没有空啊,妈,妈想跟你一起吃顿饭啊,正好今天是你生…”“日”字还没出来,庄母就忙打住了话头。
“…今天啊,妈看菜市场那菜便宜,就多买了些,没想到冰箱里没地方放了,这些菜也不能白瞎了,我就想着找你一块吃,对了,小非啊,你今天有没有空啊。”
听着那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地絮叨,庄非的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犹记得,当年那个被摔碎的茶杯,还有她在门缝里窥见的那一抹怨恨的眼神,直直地,像一把银针直接地插进了她的眼里,扎的她双眼刺痛不已。
当时,还小的她被吓得直接就关上了门,靠在门上,低声哭泣。
庄母那个时候肯定是怨恨过她唯一的血脉——庄非,但是她虽然怨恨她,却始终没有扔下她,还千辛万苦挣钱养她。
要说唯一的冷遇,那就应该是那连续两三年的置之不理了吧。
庄母不理庄非,只给她钱,做饭给她吃,以往的亲近全都没有了,甚至起初的时候,她连看庄非一眼都很难。
电话另一头的庄母见庄非沉默,舌尖上漫上苦涩。
当年的事她做错了,可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但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因为她一看见庄非,满脑子想得都是:庄非是害死她丈夫的人。
虽然也有为了挣钱,工作太忙的原因。
这样,她确实无法再做到曾经那样宠爱庄非。
她原想着,过几年,过几年就会好了,到时候,她就还是庄非的母亲,她们还会像往常那样亲近。
但是她想错了,那几年,已经足够让庄非变成另外一个性子了。
冷淡,对任何人都冷淡,包括庄母这个母亲。
还不喜欢热闹了,变成了喜静的性子,总是一个人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