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酒精味,爆炸的音乐声像波浪一阵阵涌进耳蜗,各色灯光换来换去,晃花人眼。
喧闹。
又噪杂。
一个个疯狂的男女舞动着身体,摇晃着四肢,头发交织而过,暧昧丛生。
似要将白天经受的一切的压力都宣泄出来。
庄非略显不适地偏着头,避过一个又一个舞池中的男女,寻了一处还算安静,亦能纵观全场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天拿了报告回去,庄非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周一臣的死或许不是意外。
而是,谋杀。
且杀人凶手很有可能跟这个新型毒品有关。
在警方的报告里,这种叫做“天使”的毒品大约是在两年前出现的。
而庄非交给薛轶宁的“天使”样品,成分和现在流通的还是略有不同的,是不完全品。
真正开始流通的药是现在这种被完善了的药。
所以庄非推测,自己交给薛轶宁检测的药很可能是“天使”一代。
至于一代,大概也就只有“天使”的制造人有了,或许,周一臣被杀的线索就在那个药头手中。
而这个酒吧,就是那个药最开始流出的地方。
毒品的流通很复杂,由药头流传到各个大商贩,再到各个分流的小商贩,抓到酒吧里的小药头根本没什么用。
虽然知道,但,庄非还是忍不住来了。
因为她更知道,如果她不帮周一臣找回记忆的话,她的心,一辈子都不会舒服的。
倏地,吧台那边传来酒瓶破碎的声音。
庄非也被声音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正在甩酒疯的男人,虽然衣着楚楚,但是现在的姿态实在太狼狈。
这样的人在酒吧并不少见。
庄非只看了一眼,便打算收回视线,而下一秒,因为那个男人的侧脸,她就改变了决定。
是那个叫张一铭的男人。
庄非站起身走了过去。
站在一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看着张一铭在和调酒师发着脾气。
“喂。”
颇为冷淡的喊了一声。
张一铭闻声,转过头,略一挑眉。
“是你啊,庄小姐,对吧,我没记错吧,你怎么也在酒吧,也是来买醉的吗?”
边说着,边醉醉晕晕的站起身,眼神迷离地指着庄非,轻笑,“…真巧。”
庄非嫌恶地皱了皱眉,退后了一步。
她最讨厌就是喝醉酒的男人,尤其是喝醉还耍酒疯的男人。
若不是看在见过几面的份上,庄非不会过来,而现在,庄非有些后悔了。
张一铭看出庄非脸上嫌恶的表情,没有再上前,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面对着庄非。
“庄小姐,我们没见过几面吧,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很讨厌的事。”
庄非抿唇,“为什么这么说。”
张一铭咧嘴一笑,“因为你的表情跟我看我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
庄非蹩眉。
张一铭拍了拍他旁边的椅子,“来,庄小姐,坐。”
或许是张一铭的那句话,又或者因为……庄非坐了上去。
调酒师走过来,问庄非喝点什么,庄非摆了摆手。
张一铭却替庄非要了一杯烈酒。
庄非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
因为,跟喝醉酒的人是讲不通的。
张一铭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凝视着酒杯中淡黄的伏特加,“酒精真是个好东西,神鬼喝了,也会忧愁尽散。”
庄非一瞬间握紧了杯子,又松开手。
语气平淡,“你错了,酒这东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酒醒了,还是要面对,想要利用酒来逃避的人,只是弱者。”
张一铭似被那双深邃的眸子给吸了进去。
反复的低声呢喃“弱者”两字。
“是吗?我,原来是弱者啊。”张一铭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庄小姐。”
庄非未及答,张一铭就开了口。
“有一对男女朋友,他们很相爱,在一起了三年,而且就快结婚了,不过临结婚前,出了意外……女人因为那件事,在结婚当天上吊了。”
庄非一惊。
“那她?”
张一铭抓着头发,停了一会才道,“女人没死。”
庄非松了一口气。
张一铭嗤笑一声,“但是她却失忆了,再也不记得男人了,不过这还不是最惨的,后来,女人更是在医院里走失了。”
庄非怔住了。
故事中的男人是张一铭,而女人却不知所踪,好好的一场婚礼,竟然落到了现在的样子。
谁能料到,谁又能说些什么。
沉默,只剩下了沉默。
那天,张一铭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哭得很惨。
后来,张一铭的魂体彻底消散的那一刻,庄非忽然想起了这一幕。
庄非陪着张一铭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醉眼惺忪中,庄非忽然看到很多人,还都是熟人。
躺在血泊中的庄父,冷眼漠然相对的庄母,醉酒打人的养父,那一天的示弱,却也只是给了一句“好好学习”的姚烨,还有……
冷漠地转身离开的周一臣。
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她很懂,因为她不只失去过一次。
再睁眼,宿醉的头痛最先来刷存在感。
“唔……”也不知道她昨天究竟喝了多少酒,头居然这么痛。
最先那阵的头痛过去了,庄非才有心思来分析自己现在的状况。
自己大概是被绑架了。
空旷的房间,只有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而自己正坐在这间房间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还被人用绳子帮着。
庄非偏头,身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虽然只有一小块。
被绑过一次的经验让庄非迅速冷静下来,来思考“谁绑架了她”这个问题。
昨天,她是在跟…张一铭!
庄非皱眉。
被骗了!
庄非有了八分确定。
昨天张一铭的言行应该是为了降低自己的警戒心,话七分真,三分假。
庄非便信了,不过这也是脑袋被酒精迷惑的后果。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庄非再次确定这个理论。
嘎吱——
门开了。
庄非抬头望去,果不其然,正是张一铭。
语气淡淡,没有怒气。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把我抓到这,还有屡次闯入那对夫妻家的鬼是你吧。”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很是肯定。
张一铭提着饭盒走了进来,随手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扭过头,面色平淡无波。
“你倒是还挺冷静。”
庄非不回,只冷冷地看着他。
张一铭无奈,耸了耸肩,“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张一铭靠在桌子上,脸色严肃了不少。
“第一,我不叫张一铭,而叫邵华,是附在这具身体上的冤鬼,第二,有个人命令我来抓你,第三,我的目的除了第二条,就是报仇了,而第四问,不错,确实是我,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设了结界,害得我受了伤。”
语气平淡,不含丝毫怒气,就像在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张一铭扭过头去拿饭盒,“好了,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吃饭了。”
庄非没有拒绝递到嘴边的饭菜。
因为那是件愚蠢的事。
不吃饭,就不会有体力逃跑,到时就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而且,饭菜不会被下毒的,因为张一铭如果真的想要杀她,有太多方法,下毒这种方法是最慢的一种。
张一铭收起了饭盒,推门。
走到半截,忽然转头,“对了,提示你,不要妄想着逃跑,也不要妄想着呼救或者会有人来救你这种事,因为外面已经被我布下了阵法,你闯进去都可能出不来,就更别提是普通人了。”
庄非不答。
张一铭也不管,反正他已经说到位了,如果庄非还是要坚持作死,他也没办法。
但庄非却想的是——
她不会呼救,也没有想过等着别人来救他,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张一铭出去了。
庄非动了动手腕,发现被绑的死紧,而且被中了怨气。
一般的方法是弄不掉绳子的。
庄非缓慢地催动着体内的灵力,一点点切割着绳子。
而另一边,周一臣更是一夜未眠。
一夜未归,不是庄非会做的事,所以……直觉告诉他。
出事了。
周一臣一直等到了早晨,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去到了云婆的神腌堂,找到了云婆,告诉她“庄非出事了”。
云婆知道那个人又行动了。
“你别着急,我早就在庄非身上下了追踪符,只要有这张母符,就能找到庄非。”
周一臣闻言,稍稍松了一点。
云婆催动母符,却没有任何动静。
周一臣眉头皱得死紧,指着纸符,“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破纸符失灵了。”
云婆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再试试,再试试蛤,你别着急。”
云婆又一次催动母符,却仍是毫无反应。
周一臣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说小非是绝对不会出事的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小非是真的找不到了。”
云婆眉头拧着,语气低沉,“看来是被人下了隔绝的结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