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烨微楞。
他是最知道庄非固执还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性子的人,而现在庄非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他惊讶之余也多了几分疑惑。
庄非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紧蹩,不言语。
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她便没有退路了,应该说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周一臣的事亟待解决,晚了一两分都可能回不了头了。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琢磨纠结这件事,调查周一臣的死因和“天使”的事,只有重回警局,才有机会查清。
但她对重回警局这件事,还是很犹豫。
但周一臣却看出了她的犹豫,还对她说“不用勉强”。
可他不知道,他一旦这么说了,庄非就一定会为了他,重回警局,即使丢下所有她所坚持的,所有无所谓的,东西。
姚烨怔楞过后,“好,我帮你弄复职手续。”
没有多余的话,疑惑也不曾问出口,这就是姚烨。
庄非暖心一笑,“恩,谢谢你师兄。”
姚烨摇了摇头,不语。
庄非解决完这一桩事,抿唇,犹豫地开了口,“师兄,我还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次日,庄非不顾医院和周一臣等人的阻拦,强行出院。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守所看袁情的哥哥林立文。
林立文似乎更沧桑了,但那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格外的亮,尤其是见到庄非后。
一上来便急急地开口问,“庄小姐,你来是跟我说我妹妹的事吗?”
庄非点头,“恩。”
“我妹妹,你救了她吗?”这话区别于前一句的急切,带着些许犹疑、不安、慌乱。
庄非不擅长拖来拖去,即使下面的话会很伤人。
“抱歉。”这声抱歉既是对没能按照约定救她妹妹的道歉,又是对她接下来的话提前道得歉。
林立文理解成了前一层意思,眸色有些黯淡。
却还强撑着道,“没事,虽然我是希望我妹妹能早点解脱,但是我也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庄非扯了扯唇角。
“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成,你不用担心,不过我今天到这,不是来说这件事的。”
林立文抬头,不解地蹩眉。
“那庄小姐是……”他也猜到了点,就为了这点事,她确实不必来这,所以一定是有其他的事。
“……”
袁情后来又回来了。
不过不是实体,而是思想。
她在庄非的梦中,告诉给了庄非一些事。
庄非神经疲弱,身体无力,一陷入昏睡就全然没有了防备,云想也受了伤,自然也就没注意到。
袁情竟然侵入了庄非的梦中。
庄非先是惊讶地看着她,而后就是警惕,不过就是在精神世界中,她的身子也沉重得像灌了铅。
“你来干什么!?”
袁情一反强悍又冷漠的样子,神色哀伤且悲戚,像一只被拔去了所有爪子的温顺猫咪,脆弱地如蚂蚁,一根手指都可碾死。
庄非放松了心神,又倏地强硬了起来。
上了两次当,怎么还可能再中计呢。
袁情瞧着庄非防备的神情,嗤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呢,只是有一句话想让你帮我跟那个人转达。”
庄非蹩眉。
不语。
袁情不意外,自顾自的道,“你问他,那天,我跳楼的前一天,在源氏酒店举办的宴会,他是不是也在。”
庄非拧眉,“你…”
袁情没理她,仍接着道,“他是不是经过一间储藏室,明明听见那里面有响动,有呼救声,也没停下来看一看。”
庄非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诡异感,一个猜测袭上心头。
难道……
袁情轻笑,“就是你猜的那样,在那间储藏室呼救的人,就是我”
明明在笑,却无端让人心头一沉。
“在储藏室里上演的那场大戏,没有一个人驻足停下,包括那个与大戏女主角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袁情笑着问,“我的运气真的很不好,路过的都是瞎子聋子,没有一个健全的人,你说是吧。”
庄非沉默不语。
袁情的身影渐渐透明,虚渺。
最后一秒,她也是笑着的。
林立文听完所有的话,彻底愣住了。
他呆呆的靠在椅子上,似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嘴唇轻微的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看口型,是“对不起”三个字。
愣怔过后,就是疯狂。
他死死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低低的怒吼着,像一只发狂的野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没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再然后,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
世界一片黑暗。
庄非离开了看守所。
仰头望天,刺眼的太阳透过眼帘,在眼底投射了一片阴影。
是对还是错,没有定论,她只是按着自己想做的,该做的,而做了她至今为止做的一切选择决定。
庄非又回了一趟庄母那。
看了看庄母的状况,知道她有在好好吃药,安心了,又嘱咐了几句,吃了一顿饭,便又回到了那间出租屋。
站在门口,庄非望着那块写着“庄神棍”的牌子。
眸底满是复杂。
当初写着三个字,大约是含着赌气的成分吧,后来挂久了,就懒得换了,现在要摘掉它,还有些舍不得。
庄非摘下了牌子,拿在手里,用钥匙开了门,在门口换了拖鞋,又随后把牌子扔进了鞋柜里,进了屋。
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客厅满是橙黄的暖意,却少人气,显得冷冷清清的。
庄非舒了一口气,将自己重重地埋进了沙发里,用抱枕盖着头,懒洋洋地舒展着筋骨。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先是发现了周一臣的尸身,再是发现他的死跟一种毒品有关,后来又被绑架,再来又因伤在医院住了好些天。
经历完这些事,再回到这间住了一年多出租屋,她竟生出了一丝归家的感觉。
人真是奇怪,对一件物件看久了,便也生出了感情。
意识渐渐模糊,竟睡了过去,醒来时,却是被饭菜香勾起来的。
庄非挣扎着坐起,迷迷瞪瞪地半睁着眼睛,顺着饭菜香看向了厨房。
只见从厨房里走出一人,那人身材高大,面如冠玉,一双狐狸眼微眯着,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弧度。
“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长。”
庄非微蹩眉,还没认出来人。
“你是谁啊,怎么会在我家。”
周一臣略一挑眉,还真睡迷糊了,不过这幅场景还真是少见。
头发乱糟糟的,虽不是鸡窝,也接近了,一双眉眼失去了清冷,懒洋洋的模样,跟一部动漫里的一个叫“懒羊羊”的动漫角色像极了。
轻笑出声,“喂,睡迷糊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庄非眯缝着眼看他,仔细打量着,周一臣上前几步,方便她打量。
庄非渐渐恢复清明,看清了来人,也想起了自己刚才的蠢话。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鸵鸟的假装忘记了刚才的事,避开了话题。
“你回来了啊。”这话纯属没话找话。
周一臣自然知道,却也顺着庄非的话转了话题,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庄非就会恼羞成怒了。
“恩,回来了,我已经把饭做好了,你快来吃饭吧。”
庄非“哦”了一声,偏头看向窗外。
深黑色的天空嵌着几点星光,忽明忽暗,月牙被乌云遮住,有几缕银辉穿透了乌云,倾泻了下来。
庄非又抬头看表,表上显示六点。
“我居然睡了四个小时。”低低呢喃。
庄非起身,进到了厨房,帮着周一臣端菜,拿碗筷。
两人期间未说一语,等把饭菜碗筷都放好,周一臣却忽然开口。
“你确定要回警局了吗?”
庄非手一顿,闷声回道,“恩。”
“为了我…的事。”周一臣更想去掉后面两个字。
庄非又应了一声。
周一臣沉默了,片刻又开口,“你是自己真心想回到警局的吗?”
庄非点头又摇头。
“我想回到警局,却也不想回去。”当初离开,她就想了,即使那条路是错的,她也一定会走下去。
周一臣抿唇,眸色复杂。
半晌开口,“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抬眼定定的看着庄非,眸底的爱意不在掩藏,庄非一慌,就想躲开。
周一臣伸过手来,夹住庄非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别躲,咱们也该把话说清楚了。”
庄非眸光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