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东,不管怎么说这丫头差点成你小婶,我记得跟你不也好过那么一段吗?”陈清远点了根烟,一眼挑向我:“早知道她会长这么齐整,那会儿就该把人留了。”
我站在原地,垂在两侧的手被我捏成了拳头,无视陈清远的话,对车里的另一个男人说:“陈浩东,好久不见。那个……车能挪一下吗?”
陈浩东刀锋般的眼神从我脸上移开,开口便是和陈清远一样不屑的语气:“我爱怎么停就怎么停,你管个屁?给我滚,少站着碍眼。”
不得不说,现在的陈浩东比三年前更帅气了,我不知道一个服务生,社会问题青年是如何在三年内开得起这么好的车,也的确不是特别关心。
往前走了一小步,我又想说点什么时,有只大手无声无息地把我揽过去,无端令我滑入个坚实的臂弯里。一米八四的沈寰九对我来说仍然高大的不像话,安全感也随之而来。
“你小子口气渐长。”沈寰九见到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淡笑中的不屑一点也不比车里的两个人少,且更有威力。
陈清远嘴里嘶了一声,伸手把烟灰往沈寰九皮鞋上弹,眯着眼说:“真挺冤家路窄啊。你这姐夫真是享尽齐人之福,姐姐妹妹都不放过。”顿下话,陈清远扭头又说:“浩东,三年前你带她去你家里,你和她应该也……咱叔侄不要的人竟然有人当个宝。”
陈清远用最恶毒,最刻薄的字眼把我的尊严狠狠抽走,践踏,还是当着沈寰九的面。
一直以来那晚的记忆总会浮现,我衣衫不整下被带到北京,可沈寰九从来没有问过那天的事,现在通过别人的嘴巴流出来,连带我隐瞒沈寰九上陈浩东家的事也被当场剥出,除了沉默与低头我竟说不出半个字,身子也笨拙僵硬起来。
沈寰九低头,沉默地看着皮鞋上的烟灰。
我的心都要揪起来。
他向来对自己的衣着很考究,不管是衬衫西装还是皮鞋从来就容不得半点污渍,突如其来的挑衅都因我而起。
沈寰九无声无息地将我往身旁扯了扯,原本环住的动作也早就礼节性地松开。他抬头,一条手臂按住了保时捷的车身,沉然而缓慢地说:“一个人能不能上得了台面,从细节就能看出来。最近你们叔侄的环保事业如日中天的确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只是在北京站稳脚跟不容易,奉劝还是别亲手毁了。尚寰最近在琢磨该做点什么别的副业,环保似乎是个好选择。”顿下话,他的声音陡然锋利:“逞一时口舌之快,很容易一个跟头跌进棺材里!”
沈寰九说完,英伟的身躯直了起来,陈清远的脸色一刹那黑成了锅底,倒是陈浩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或许,时间真能改变人,也能改变事。
和陈浩东以前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友情的关系如今对他来说可能早就不值得一提。
“随他们去吧,我们走。”沈寰九的声音滑入我耳畔,他牵住我的手,不急不缓地带我往地下电梯标志指引的方向走去。
他大手温暖的触感对我而言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咬住嘴唇盯着他的侧脸,那沉然皮囊里的心究竟是不是毫无波动?他又是不是觉得我早不干净了?
进了电梯他立刻松开我,按下楼梯的按钮便不再说话。
我看着他的鞋,下意识就半蹲下来用手去擦。
手臂被猛然捞起,沈寰九薄怒地瞪着我:“你干什么?”
“你鞋脏了,我知道你喜欢干净,就给你擦擦。”我看着他很自然地说。
对我而言给他擦鞋完全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我也不觉得脏,以前在老家除鸡粪的时候更脏。
沈寰九一把抓起我的手,摊开我的手掌凝视。
我的中指和食指黑黑的,他显然更愤怒了,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扶三岁,你能不能让自己活得值钱点?”
没来由的心痛狂卷而起,我嘴唇抖了抖,刚想说话沈寰九的手突然扣住我的后脑,强势扯我入怀,猝不及防的,我的下巴磕在他肩膀上。
他的语气显然转柔,大手摩挲我的后脑说:“以后不许这样。”
一个女人在最脆弱的时候,男人的保护就会尤为动人。
我缓慢地抬起双手想去搂他的腰,可我的手到底还是太脏了,他的西装那么干净,我不能碰。
“我,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真的就因为扶稻是我姐吗?”我吃力地说完,心都好似提到了嗓子口。
沈寰九松手,没有说话。
我抖着唇尴尬地笑:“我就是那么一问。”
电梯门打开,很快缓解了我们之间的尴尬。
他比我先迈出电梯,我紧紧跟着他身后往餐厅走。
主题餐厅以特色取胜,除了为尝鲜而去的客人,情侣更多。
沈寰九说主题包间随机,预定上位置后轮到什么风格的房间全凭运气。
服务生带路,推开门的时候我立刻就愣住了。
包间里的灯光暗淡地吓人,在这里吃可能也对方的脸也是朦胧的。
墙面上挂着各种男男女女拥抱接吻的图片,衣着暴露,哪儿哪儿都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
“这里……”从沈寰九嘴里吐出来的语气显然也夹杂着尴尬:“没有别的了?”
“我们餐厅是按预定排序来,所以……”服务生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包间是最适合情侣的,餐厅边上还有沙发床,吃完还可以坐一会。”
我听见这句,脸立刻就热起来了。
“请进吧。”服务生说。
沈寰九轻咳一声,扭头对我说:“就吃个饭,你早就叫饿了,进去。”
他和肩膀和我轻轻碰撞,先走了进去拉开椅子等我过去。
橙黄的光线中,站在椅子后的沈寰九看上去更加英伟挺拔,真的就和神一样。
“来坐。”他说。
我抖着唇点头,一步步朝我心中向往的男人走去。
入座后,沈寰九很快坐在我对面。
桌子是如是浮云的不规则形状,而且也不像一般西餐厅里的长桌,小得颇为温馨。
“点餐。”沈寰九一召唤,服务生立刻上前,一一介绍餐厅着特色。
他没着急点什么,低头看餐单的同时,平稳地问:“三岁,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喜欢的我肯定也喜欢。”我用桌上的湿纸巾擦去指腹上的污渍,话不需要流过大脑就已脱口而出。
沈寰九翻动菜单的动作微微一停,随后又翻动起来问:“我想把生意涉猎到环保事业,你也喜欢?”
我正在研究别具一格的餐具,听到这句,舀汤的金属勺子咚的掉在骨碟上,发出刺耳又极其难听的声音。
沈寰九抬眸,看向我。
“刚刚在停车场说的不是玩笑话?”我的手悄悄放在大腿上,搓着自己的腿。
沈寰九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轻易开玩笑,特别是在生意上。”
“其实,好像没必要。”我的眉心拧了下,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陈清远,一想起他我真会觉得自己是脏女人。
沈寰九没着急接话,指着菜单点了几下,冲服务生说:“就这几个。再来瓶年份好些的红酒,不要产地法国的酒,最好是西班牙的。”
服务生点头说好,便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说菜会从天花板的升降台上,如果需要服务可以按桌上的服务铃。
小伙子离开不多久,电视机亮起来,欧美爱情片的选段立刻跃了上来,是尺度较大的画面。
“这家店怎么这样?放这种镜头还能好好吃饭吗?”我心里就和被猫爪挠过似的。
沈寰九瞥了一眼,很快转开视线,从兜里掏出烟盒和火机,兀自点上一根说:“男女之间谈恋爱,最终不都会发展到这一步吗?男女之间不谈恋爱,也可能发展到这步。”
“喔,那你平时会看这种片子吗?”我吹了口气。
沈寰九淡定地说:“不常看。”
气氛莫名因为他的回答变得轻松起来,我竟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的时候你会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沈寰九吸了口烟,吐出:“欧美电影免不了出现这些画面,看的是故事。”
“真的假的。”我有些不信。
沈寰九一定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很快溢出一连串低润的笑声:“三岁,我没女朋友,就算看见激情澎湃的画面又能干什么?”
我心头一荡,特别是这种过于暧昧的环境里更容易让人意乱情迷。
虽然他无数次拒绝了我,可我逮住机会还是当是开玩笑似的笑着问他:“你瞧我们合适吗?现在不都流行大叔和小姑娘吗?”
沈寰九薄唇轻抿,脸似乎绷得有点紧。
我的一句话打破了我们之间最禁忌的话题。
沈寰九沉默片刻,也像是开玩笑地说:“你不一直都是我的人,三年前就是。”
我的心咚得一下,鼓着腮帮指向不远处的沙发床说:“哈哈,那正好,服务生说我们吃完饭可以去那。”
我打趣时并不觉得沈寰九会抵挡不住这种玩笑,毕竟他是那么有节制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