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民政局的路上,沈寰九的车开得稳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素面,马尾。沈寰九说早就习惯了我的朴素,也正是都市中难得的朴素一直深深吸引着他。
车开到一半,包里隐约传来短信的声音,我紧张的翻出手机,一看是垃圾短信才松了口气。
因为陈浩东的出现,我已经被荼毒得那么深,每天都神经兮兮的。
“谁来的短信?”开车的沈寰九问,心神微动。
我把屏幕扬起:“天气预报。”
他看了一眼,随即将眼神落于前方,浑身都散发出让人无可抗拒的不俗。
一个不俗的人即将和一个俗人领证,我不免笑出来,在很久以前沈寰九是个认为婚姻不是保障爱情的人,可后来一次次的催促都从他的薄唇间吐出来。
“三岁,你笑什么?”极奇妙的,沈寰九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笑出来。
“笑你蠢。”我捂着嘴晃动脑袋,也只有在沈寰九面前,我还会露出些少女会有的感觉。
开完这条路再拐个弯就能到民政局,等红章一敲定,我就是沈太太,名正言顺的沈太太。而沈寰九也将会是我的丈夫,合法的丈夫。
目的地到底还是越来越近了,当我看见民政局悬挂的标致时,兴奋和恐惧在一刹那交叠重合,把我的心差点震碎。
“三岁。”沈寰九把车停下,低唤了声我的名字。
我望向他:“啊?”
“我有点紧张。”沈寰九轻咳一声,然后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上一支烟。
“你才是婚前恐惧症。”我逗他一句。
“是啊。”他喉头滚出低笑:“认识你之前没想过结婚,你知道的。”
我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忍不住感慨了句:“在爱情里,咱俩都是九死一生。”
“乱用成语。”沈寰九捏我的脸,与此同时,他指尖的烟也燃尽了,烟头被丢出窗外。
“下车吧。”我说着,扭过身去拉车门。
可胳膊上迅速迎来一股力道,沈寰九猛地一扯,将我扯回了原位。
他附身向我,捧住我的脸,气息也跟随他的动作由远及近。
沈寰九除了温柔,一样也可以猖狂。
他猖狂地吻着我,好像只有这种真实的接触才能每每让我觉得,我和沈寰九的爱情是不可逆的。
我一路被逼到后脑紧贴着车窗,沈寰九在我唇上碾转着,很强有力的占有欲。
但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短,沈寰九放开我时,我清楚看见他起伏得剧烈的胸膛。
他吻完我就再没看我,颔首时脸也跟着微侧着。
“三岁,下车吧。”他低哑说着。
沈寰九先下车,而我在车里整理着自己乱掉的头发,后来副驾位的车门被他打开,我一只脚跨出去,沈寰九说:“包。”
我这才想到证件都装在我包里,这种时候我却犯迷糊了。
很尴尬地冲他笑了笑:“哦。”
长长的台阶,沈寰九牵住我的手就像走了很久,我们各自填写了一分申请结婚登记声明,拍了照片,出示一切相关证件,杂七杂八的手续过后,我们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各自握着一本红色的结婚证,怔怔地站在门口。
“我们结婚了。”沈寰九低叹出声。
我们四目相对着,不知道怎么的,眼里有种特别深浓的茫然,以及,不可置信。
这世上分分合合的情侣很多,不是每对分开后还会有机会在一起,大多时候分开就成了仇人,满嘴的污言秽语来评价曾经自己真切爱过的人。
“我们结婚了。”我说了和沈寰九如出一辙的话,同样用着茫然且无措的口吻。
“我们结婚了。”沈寰九眯着眼,突然伸出手臂将我打横抱起,在台阶上就不管不顾地转了好几圈。
这种时候,我竟然莫名哭了出来。
心里高兴得想疯,又难过得想死。
沈寰九的情绪和我似乎没多大差别,他的黑眸间隐隐湿润又低头说了遍:“三岁,我们真的结婚了。”
三开头年纪的沈寰九像个十几岁狂妄的年轻人一样抱着我冲下台阶,好像我的体重在他眼里从过去到现在都不算什么,轻得像蚂蚁。
早上结婚,下午报纸就给登出来。
这速度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铺天盖地的评论几乎要淹了我。
前段时间刚被否定的东西没多久又被搬上网络,这一次的威力可想而知。
沈寰九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批阅文件,不急不缓地说:“哦。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什么?我还以为……”我吃了一惊,之前在民政局的时候倒是有好几对冲我们拍照,我还以为是照片流出去消息才散步那么快,没想到竟然是沈寰九自己放的。
“没错,是我。”他说得深稳不惊。
“为,为什么啊?”我有点不能理解他的行为。
沈寰九书写的动作停下来,他抬动眼皮,淡淡地说:“昭告天下。”
“可是这样负面影响会很大。”我狠狠皱起眉头,现在沈寰九的处境一点儿也不轻松,四面受敌。要是再失去了光环,对他来讲有百害而无一例,更别说是我个有过婚姻历史的女人,别人一定会骂他眼瞎。
沈寰九四两拨千斤的说:“是你说的,我和你的感情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
这是我昨晚说的话,而他很巧妙的拿我自己说的话来堵住我的嘴。
正在我应接不暇的时候,沈寰九刚钢笔套上,然后从椅子上起来,双手十指交缠后,从我头顶套下,像套圈一样把我圈进他怀里。
“现在你是一身轻松,养殖场有我的人打理,你只管收钱就行,专心当好我媳妇就行了。”沈寰九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又补了句:“三岁,你要是觉得太闲,不如好好研究下菜谱,拴住我的胃也拴住我的人。”
我被他逗笑了:“你需要我拴吗?你都爱死我了。”
沈寰九轻轻笑了下:“知道就好,那你爱不爱我。”
一贯聪明的他竟然问了句毫无营养的废话,原来再聪明的人也抵挡不住情话的威力啊。
我不说,磨着他的性子。
桌上的文件被他扫到一边,他轻轻松松就把我抱上桌,我和个小孩似的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双手被他擒住,然后按在我自己的大腿上。
沈寰九专心致志地看着我,随后又问:“说你爱我。”
我皱着眉头:“我说过好多次了。”
“今天没有。”沈寰九极其认真地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好,我说。”因为这样的气氛太凝重,所以那三个字我是用家乡的方言说的,好在沈寰九听懂了,嘴角浮动出很浅淡的笑意。
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有合上,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这样的画面被别人看见总归是难为情的。
我要从桌上跳下来,沈寰九不让,他看了我一会缓缓地说:“三岁,帮我一个忙。”
听上去很严重的样子。
“什么忙?”我问。
“帮我约陈浩东,我想引蛇出洞。”沈寰九平和的黑眸中隐约露出了一丝凶狠。
我一惊,太明白沈寰九是想干什么。
他想来黑的。
“你想多了,就算我约他,他也不一定会出来,他没那么傻。”我轻声说。
沈寰九逼近我,捏我的手捏得更紧了。
他说:“只要那小子还爱你,就一定会出来。”
我的手从男人炙热的掌心抽离,轻轻推着他的胸膛:“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对我怕是只有恨了,还哪来的爱?”
况且我真正担心的是,那天赌场和酒吧的事我已经见识过了,陈浩东现在那么沉得住气,我叫他出来他不出来倒也算了,要是出来了到底谁会吃亏还不一定。
可我又极度明白沈寰九心里在想什么,现在陈浩东在暗,我们在明,这场仗早晚要打,似乎他们之间早晚会有一个人先动手,沈寰九早就厌倦了当个被动的人,就像现在一样,他做生意不是为了扩展自己的商业宏图,他其实很厌倦这些,但很多时候却根本没有办法,不做商人没有地位,就无法保护他自己,以及他想要保护的人。周遭的人际关系和事件都像是一只只手,强迫推动沈寰九走的每一步。
沈寰九沉沉地吐呐出一口气:“到底还爱不爱你,试一试就知道。安全问题不用担心,我不会真的让你去应约。”
“我没记住他的号码。”我说。
沈寰九的脸凑得更紧,手一伸,随手撕下一张便利贴,拔出钢笔套子在四方四正的纸片上熟练地写下一串数字。
“早上那人给的。”他说:“按我说的内容给他发短信。”
接下来的事发生的顺理成章,沈寰九和陈浩东在短信的你来我往中周旋了几十条。
然而,最后一句发来时出乎了我和他的意料。
短信上简单的一行字:沈寰九,扶三岁是什么人老子比你清楚多了。别忘了,她的很多第一次都他妈给了我。军师再高明也抵不住我对她的了解。
后半句话激怒了沈寰九,他一把从我手里夺去手机,拨下了那串数字,电话接听后,直接了当的一句:“今晚约哪?”
我离得很近,很快听见陈浩东的一句:“姓沈的,老子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好像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