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卓辛墨将手从咖啡厅的屋檐旁伸了出去，试了试阳光的温度，笑了一下。
“你想去哪儿？”乔西微看着他收回来的指节。卓辛墨很白，连手指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指节很长，倒是不像常年用手的人。
卓辛墨想了想道：“我知道江市的一个地方你会喜欢的。”
“我？”乔西微偏头看了卓辛墨一眼，疑惑道。
“对啊，你。”卓辛墨也转头和乔西微对视一眼。
他这才清晰地看见了乔西微的整张脸，一瞬间的惊艳。杏眼中几乎没有波澜，眼尾上挑，右眼角边沿有颗泪痣，不大，浅棕色，但给眼眉部分增添了不少妖娆，中和小巧的鼻子和唇瓣的稚气，一笑。左唇边沿还有一道淡淡的皱痕，别致而可爱。
乔西微稍稍抬了抬头，眼睛维持着半睁状态。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懒得将眼睛睁大的。
“一个人的眼神可以代表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这是我以前的国画老师教我的，我之前还不相信。”卓辛墨伸手，虚空指了指乔西微，哈哈大笑道：“现在我信了哈哈哈……”
乔西微将眼神移到前方，注意力转到了一辆飞驰而过的轰响助力车上，随口道：“我眼神怎么了？”
“做什么都是懒洋洋的，平常催我的稿子倒是挺勤奋啊？”卓辛墨伸手在乔西微脑袋上一弹，“半睁合状态表示的就是不信任呗，啧啧啧……走吧走吧，去那个地方，你应该会喜欢的。”
乔西微被卓辛墨拉着，眼神低下，顺着卓辛墨的手臂一直看向他握着的手腕，肤色一对比，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这么白？”
“天生的。”卓辛墨带着点得意回头，潇洒道。
“那放开。”乔西微皮笑肉不笑地道：“看着嫉妒又窝火。”
卓辛墨哈哈大笑起来，没有放开，拦下了一辆的士之后转头道：“我从小到大因为这个没少挨揍，高中去了外地学习画画，好死不死去了一个紫外线特强的地方……差点没成为全班黑妞的攻击对象。”
乔西微忍不住笑出来，道：“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
“靠脸。”卓辛墨很认真道。
乔西微嘴角动了动，转身就走，边走边挥手道：“审美不一致，就此别过。”
“喂喂喂！”卓辛墨笑着，反手就将乔西微给拖了回来，斜着眼睛道：“西微西末，可以啊，变着法子骂我呢？怎么没见面的时候都觉得你特温柔？”
“那时候你是个不谙世事的萌妹子，我连催催稿子都要用清晨低八度叫起襁褓中婴儿的语气。”乔西微上下打量了卓辛墨一眼，若有所思道：“现在方便多了。”
“西微西末，你唱京剧呢？变脸速度用不着这么快吧？”卓辛墨警惕道。她可是领教过乔西微的软磨硬泡功力，给一巴掌再给糖，软硬兼施恩威并用连威胁带讨好的……每次都让他乖乖在期限内把画稿完成了。嗯……这也算是一种特殊能力了。
难道只是因为性别问题，以后他就只剩下被威胁的份了？
乔西微也坐上了的士，关上门道：“我们到底去哪儿？”
卓辛墨报了一个地址，司机核对之后点了点头。
“到了你就知道了啊。”卓辛墨耸耸肩道。
半个小时之后。
乔西微从车上下来了，抬头一望，看见了门口“福利院”三个字，不解地看了卓辛墨一眼。
福利院？卓辛墨觉得她会喜欢这里吗？
卓辛墨也下了车，拉着乔西微就往里面走，让乔西微在门口等着，往院长办公室里走去，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走吧，今天是周末，院长说他们正在看书。”卓辛墨走在前面，带着乔西微往福利院的一侧走，像是很熟悉福利院的构造一般，很快就找到了小朋友居住的院子，边走边道：“我很喜欢去福利院。”
乔西微动了动眉头。她和卓辛墨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卓辛墨应该是记在心里了。那时候她形容自己的状况只用了一句玩笑话：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孤儿没有区别。
到这里反而会觉得更加亲近，心里也更加平和柔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得不到温暖和宠爱，她才会说服自己，那些温暖都是恩赐，得不到也不应该怨恨。
乔西微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深深吸气。
“为什么喜欢？”她开了口。
“因为相似啊。”卓辛墨耸耸肩，没有回答更多，突然大步迈向了前方，笑容扩大：“嗨，你叫什么名字啊？”
乔西微抬头，看着卓辛墨已经走向了一个正偷偷扶着门框看他们的小男孩，蹲下身子来，和小男孩说话。
她在心里默默将那句话斟酌一遍，才抬起腿走向了小男孩，也蹲在男孩的身边。
卓辛墨很快吸引到了一大堆小朋友，围着他好奇地看着，卓辛墨应付起来得心应手，看起来是真的对这样的场合十分熟悉了。
“哥哥，你头上的是什么啊？”有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指着卓辛墨的头笑道：“是头发吗？好卷呀，和我们的不一样……”
“这个呀。”卓辛墨伸出手将自己的头发一揉，笑着道：“有一次雷雨天，我走到树下避避雨，被闪电给劈了，从那时候开始就这样了。”
“咦……”一群小朋友发出叫声。
乔西微笑着敲打了一下卓辛墨的脊背道：“你别在这里讲黑童话啊。”
“我这是用故事传播生活中的小知识。”卓辛墨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乔西微点头道：“有道理，不过传播点大善大恶会更好，要不说你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所以……”
卓辛墨扬手要来扯乔西微，乔西微往后一退轻松躲过，挑了挑眉。
“身手不错。”卓辛墨做了一个隔空打的姿势，转头继续扎进孩子堆中。
出了福利院时，几个小孩舍不得地围在两人身边，好久才能道别。
“这家距离不远，以后你可以经常来。”卓辛墨道。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乔西微摇了摇头，轻笑道：“没能力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就不要轻易带给他们感情，享受过了之后再失去，比从来没有得到过要更残忍。”
享受过了之后……再失去。
卓辛墨的身子微微一滞，想起乔西微和他说过的那些情况，也沉默下来，半晌，重新展颜：“去吃饭吧？”
“好。”
出租车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
卓辛墨推门进了餐厅，等着乔西微进门后才放手，道：“玩了一个下午，好饿啊。”
“这家西餐还是不错的，我常来……”她的话头突然顿住。
餐厅里的人不多，现在已经过了饭点，灯光被服务员调至稍稍昏暗，这家餐厅一直是在小情小调方面做得不错的，所以乔西微会喜欢。
但是尽管周围并不是非常明亮，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餐厅中心那桌的三个人已经起身要往门口走了，对方似乎也看见了这边的两人，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哇哦……有戏了……”三人中的一个穿着盘扣白上衣的男人擦了擦嘴，对着身旁那个眼神骤冷的男人道：“厉玄，我没看错吧？那不是……”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迅速将说话的男人一扯，周围的空气都凝滞几分。
江厉玄的目光移动到了乔西微的脸上，乔西微的脸色瞬间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