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衍再一次踏出江家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
时间是个好东西，能让很多人分离，有可能让很多人清醒。
没有姚青岚的江家什么都不是了，花草没有人照顾，已经有了枯萎的趋势，不过是几天，大概连植物都能感觉到人的情绪了。
从前姚青岚最宝贝的就是这些花花草草，他不在的时候，也只有这些东西能够陪着她。他甚至经常听见姚青岚对着这些花草说话聊天，还因为这件事情取笑过她。
现在就算是想要重新再看见这样场景……恐怕都难了。
期间江厉玄打过一次电话，也只是问了问生活上的琐事，知道他们分居之后也表示理解，之后便是他彻底浑浑噩噩的几天了。
他受不了了，必须做点什么，也必须让自己重新活过来，而不是在这栋房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姚青岚。
江锦衍出了门，没有开车，而是拦了出租直接开往一个海边的别墅。
但是按着地址走，却越走越偏，一直到了一排低矮房子的民宿区，江锦衍才让司机停了车。
这里？
他不可置信地对着其中一个房子，再一次对了一下自己收到的地址。
地址是他让江厉玄给的——姚青岚现在住的地方。
他想来看看她现在住在哪里，有没有按时吃饭，和上一次对比是胖了还是瘦了。
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就停止不了，所以最后还是没有挨住，出来了。
他将眼神停在了门口的那一片菜园子上，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地点是没有错的。
这里是海边，房子虽然小，但是配色十分温馨，水红色和黄色拼接的墙面看起来也十分童趣，让人心情大好。门口有一片菜园子，还有各种盆栽的植物，窗边也挂着类似植物做成的小玩意儿，看起来就是姚青岚的风格。
门突然响了一下。
江锦衍立刻转身走到了一边，躲在了树后。
姚青岚的脸出现在门后的时候，江锦衍明显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
“啊……”姚青岚叫了一句，蹲了下来。
江锦衍脸上一白，立刻走了过去。
姚青岚只觉得身体被人一拉，撑了起来，转头便看见江锦衍的脸，有些诧异，但神色立刻就冷下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她甩开江锦衍和花洒，站到一边。
看着她有些警惕的姿势，江锦衍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开口：“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地址是找人查的。”
姚青岚这才一松，想到江锦衍找人查个地址确实很容易，但是这句话终究有些怪异。
“看我？是拿协议来了吗。”她擦了擦手。
江锦衍观察了她一眼，见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好看一些，精神也没有那样低落了，不禁松了口气。
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天厉玄说的话……这几天不断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他说有没有除了这么多年积累的亲情之外的感情……他一直都没有明白，也没有想清楚，直到刚才见到姚青岚的那一瞬间，才终于通透了关于这句话的含义。
“没有。”江锦衍道：“我没有看你的协议。”
“写得不够清楚吗？”姚青岚开口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加的，你可以往上加，再商量。越快越好，别拖了江锦衍，这事情拖下去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好处。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生活，我觉得挺好，我一开始以为没有你我会辛苦一阵子，但是现在发现……”
“重新回去好不好？”江锦衍开口道：“我……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但是如果现在不告诉你，我肯定会后悔。我一直以为如果你离开了，你会不舒服，病情重了会没有人照顾，你会觉得冷清，觉得寂寞，觉得房子空荡荡的……但是没有想到最终有这样感觉的……是我自己。”
他摇摇头，又看了姚青岚一眼道：“我太自信了，我一直以为只是习惯了你的存在，觉得你和我这么久了，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但是青岚，早就分隔不开了不是吗？这么多年你能分清自己的感情吗？我只知道我现在没有你，生活一团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姚青岚突然笑了一声。
这是她这段时间来第一个笑容。
“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老夫老妻了，就不要再说重新开始、爱来爱去这样的话了？”姚青岚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我不说了，你开始说了？”
江锦衍心一凉，看着她的表情，苍凉中带着轻微的讽刺直接将他的神经给刺痛。
心里一阵阵凉意袭来，他伸手想去拉姚青岚，但是姚青岚躲过了。
她点头道：“你还是说对了一件事。我刚才说的都是假话，我没有你确实吃不好睡不好，人老了，就老是回忆起之前的日子。我大半辈子都把你当成是这辈子唯一的伴侣，要一直走完这一路的人，死之前最后看一眼的人……这种想法当然不会一时就改变。但是不可能了江锦衍。我到现在不可能再相信你任何一句话。你从前就是这么和我说的，然后你做了什么？”
江锦衍哑然。
姚青岚继续道：“我很明确了，要为自己活一次。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因为你压抑的爱好最近也都开始做了，这几天或许是我人生里最自由的几天，让我明天死，我也愿意。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老是害怕这个害怕那个，我害怕失去，不容易满足，我得到你一个笑容，就紧接着想要第二个……这辈子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办法重新走过，我也不打算挽回。就算没了你我会怎样，我也不会再回到过去了。”
江锦衍身子一晃，咬了咬牙。
姚青岚转身，一瘸一拐地朝着房门走，边走边道：“别再来了。既然离婚协议你没有什么问题，过几天我让律师去和你谈。”
她走到了门边，伸手将门一拉，彻底消失在了门后。
江锦衍看着那扇门，没有动作，定在了原地，手指都是冰凉。
他想到了她的眼神，心底一片一片地发冷。
刚才她的语气，她的神态，竟然有几分……像从前的自己。
咔。
门合上了。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就彻底关上了。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天，都将彻底不再为他开放。
另一边。
乔西微听见了门铃的响声，抱着十二走了出来，一开门便看见陶钱钱笑得开心的脸。
“嗨！小十二！”陶钱钱伸手便接过了十二，在怀里晃了晃去。
十二一脸嫌弃。
“喂！”陶钱钱用手肘抵了乔西微一下，大声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家伙在干什么！这表情绝了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乔西微一转头，却看见十二笑容满面的单纯样子。
陶钱钱不可置信地看着十二，结巴了：“不是……她刚才真的……”
乔西微一转头，十二又嫌弃地看了陶钱钱一眼，陶钱钱差点没把手里的孩子给扔了。
“十二你是要成精了吧？！”陶钱钱叫着：“你才两岁多！怎么可以学你爸的换脸绝招啊？！我可是你的干妈！是长辈！”
乔西微立刻嫌弃地转了过来，与此同时，十二也忍不住咿呀出声：“走……”
陶钱钱立刻将十二往乔西微怀里一塞道：“走就走！我还不愿意抱你呢！”
乔西微笑了起来：“行了，你刚和我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进门到现在都没说，看来也不是非常重要。”
“不是急事。”陶钱钱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开口道：“乔子妮在监狱里可不太老实啊……”
听见熟悉久违的名字，乔西微这才稍稍将注意力转到了陶钱钱的身上，挑了挑眉。
陶钱钱这才道：“疯疯癫癫的，不过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夜之间从明星到过街老鼠，想必也是需要一定的承受能力的。她显然没有这样的承受能力……听说她在监狱里幻想自己各种大牌，下飞机有粉丝迎接，还在表演什么走秀，一直吵着要见江厉玄，要见你，但是江厉玄那边都推掉了，后来就干脆屏蔽乔子妮在监狱里的信息。”
乔西微点了点头。
陶钱钱转头，“就这样？”
“嗯，不然呢？”乔西微笑着反问了一句，抱着十二颠了颠。
“冯梓离说，算上今天早晨，乔子妮自杀已经五次了。我倒是不太相信她真的疯了……不过精神不太正常倒是有可能，这样做法大概也只是为了见到你们。你不去看看？”
乔西微的眼神一顿，半晌，拿过水果喂着十二，边动作边道：“我晚上和阿厉商量。”
“啧啧啧……阿厉……”陶钱钱抢了一口十二的水果，白眼翻上天：“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