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回家。这四个字让萧统觉得不舒服,他希望夏余音拒绝白居仁的提议,但夏余音却一句话没说,乖乖跟着白居仁转身,就要离去。
萧统咬了咬牙,几乎是毫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拉住了夏余音的另一只手。
夏余音回头,奇怪地看着萧统,他要做什么?
萧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夏余音的手,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往田地的远处走去。
夏余音看着他的背影,回头对白居仁说道:“我们再留一会儿吧,他好像有话对我说。”
“他会说话吗?”白居仁立刻跟了句。
啊。夏余音点了点头,笑了笑,而后轻声说道:“但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刚刚那眼神……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真的很可怜。”
白居仁听了这话,心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什么时候,夏余音也会如此体谅人了。
在白居仁愣住的那个空挡,夏余音已经挣脱了白居仁的手,转身跟着萧统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田地的另一头,萧统站在地头上,看着尾随他而来的夏余音,心里一暖。她到底还是关心他的。
“刚刚那媒婆还会再来吗?”夏余音问道。
萧统慢慢摇了摇头。这是他第一次对夏余音的问题,有了明确的回应。连夏余音都觉得有些意外。
“是不会来了?还是你也不知道?”夏余音慢慢又问了一遍。
直到搞懂萧统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那媒婆会不会再来。
“刚刚是我有些冲动了,我还未曾问过你,就替你回绝了,你,也许愿意呢?”夏余音看着萧统,认真地慢慢地问道。
萧统又摇了摇头。
夏余音松了口气,笑了起来,“我就说吧,你这么好,完全可以娶一个更好的女人呢。”
萧统站着未动。心里却在暗暗地问:你认为更好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呢?
“以后我帮你留意,一定帮你找一个像我这么好的人。”夏余音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脸皮未免有些厚,于是弯腰笑了起来。
萧统静静看着笑着的夏余音,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却在夏余音抬起头的时候,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夏余音看着萧统,收起了笑容,而后有些怅然地说道:“我还安慰你,我自己呢?皇上指婚可不像媒婆这么好打发,也不知我能不能说服二皇子,放弃娶我这个念头。”
杀了二皇子不就好了?反正山高路远,无处追查。萧统听了夏余音的自言自语,在心里如此说道。
“呵,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算了,我还是走吧,白哥哥等着呢。”夏余音说着,对萧统摇了摇手,转过身去。
白居仁见夏余音转过身来,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想让夏余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刻。
萧统目视着夏余音离开的背影,眼看着她跟在白居仁身边,看着白居仁将她扶上马去,看着她忽然回头冲他招了招手,然后离开。
萧统一直挺着的身体,这才松了一下。而后,他又有种心烦意乱之感,他心烦的是夏余音刚刚带来的消息,大康皇上将她指婚给二皇子,意乱的是,他竟然为夏余音担忧,她说她不想嫁,她说她宁愿嫁给他这个农夫……
这个丫头,如此爱憎分明,的确不适合善于运用权谋的皇家。
可是,皇旨已下,要如何呢?
还有,大康的两个皇子都来到边疆,究竟意欲何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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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哥哥,你觉得那个农夫如何?”在回去的路上,夏余音突然问白居仁。
白居仁随口应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对于萧统,白居仁一直是有些疑惑的,这个农夫虽然看上去不同,却又不曾有异于一个农夫的行为举止,一度,白居仁曾想去查查他的来路。
“我觉得他真的很可怜,一直一个人生活,每天辛苦种地,到头来连娶妻这种事都要低人一等,那个媒婆,觉得给他娶一个没有小孩的寡妇,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这些人怎的如此可恶呢?”夏余音仍沉浸在刚刚的事情里,不能自拔。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被指婚的麻烦。
“音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二皇子即将来到燕城,你要如何面对指婚之事呢?”白居仁意欲将夏余音的注意力从那个农夫的转移出来。
夏余音沉默了会儿,“总会有办法的,二皇子不是不讲理的人。”
或许是不想太绝望,夏余音反倒乐观了起来。
白居仁也没有再说什么,夏余音这种想法也不错,起码她不会因此再寝食难安,而她要面对的那些麻烦,他应该和夏准一起帮她解决掉。
白居仁打定了主意,走出官道后,没有回白府,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燕城。
夏余音察觉到方向不对,立刻警觉地问:“白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听夏余音那般警觉的语气,白居仁不由无奈地笑了:“难不成还怕我把你卖了?”
“那你是要送我回将军府吗?你现在是觉得我是个累赘吗?”夏余音不觉有些黯然了,连白哥哥都嫌弃她了吗?
“音儿,你记得,不管何时,白哥哥都不会弃你而去。”白居仁语气淡然地回道。但这话说的几乎就是承诺了。
夏余音心里一暖,扭头对白居仁笑了笑,“在你身边,我很安心的。”
“那一生都在我身边,你愿意吗?”白居仁就势问道。
“好呀,白哥哥,干脆我与你结为义兄义妹如何?”夏余音竟如此提议。
白居仁没有说话,如今夏余音正为指婚之事烦恼,他不想在此时再让她增加多余的烦恼。他只想配合着夏准将指婚一事安然度过,而后,他定会去向夏伯渊提亲,夏余音如此珍贵,他不能错失她。
进了城,也差不多快晌午,白居仁带着夏余音去下馆子。
虽然夏余音来到燕城有些时日了,但是因为夏伯渊家规甚严,夏余音也只是跟着夏准下过一次馆子而已。
所以,夏余音还是很好奇和开心的,进了馆子,东瞅瞅西看看,燕城的馆子跟京城比起来,另有一种粗矿大气的劲儿,食物虽不似京城精致,但滋味十足。在燕城待久了,夏余音竟然习惯了这里的口味。
跑堂的伙计带白居仁和夏余音上了二楼,在临窗的地方找了个位置,此刻正是燕城气温最适宜的时候,从支着的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街道上枝叶嫩绿的树木,以及来往的人群。
夏余音不关心吃什么,全都交由白居仁去点,她自己趴在窗边,探头往外看去。
这一张娇俏小脸,引来街道上不少人的目光。白居仁便跟伙计吩咐菜品,边用目光扫在大街上,防止有人对夏余音孟浪。
待点好了菜品,伙计利落地下楼去了,白居仁起身站到夏余音身边,顺着夏余音的视线看下去,目光所及,都平常的很,夏余音却看得兴高采烈。
因为夏余音身边忽而多了白居仁,楼下登徒子的目光瞬间不再大胆,白居仁虽然看着儒雅俊逸,面色冰冷起来也令人觉得寒气十足。
“白哥哥,你看,那不是那个五姑娘吗?”忽然,夏余音指着街道上一个身影,对白居仁说道。
顺着夏余音手指的方向,白居仁果然见到行走在街道上的五姑娘,她仍是一身男装,面无表情。
“这五姑娘如此男人气,真不知何样的男人会入得了她的眼。”夏余音看着五姑娘,轻声嘀咕着。
白居仁在心里笑了下,这夏余音真是管不完的闲事,操不完的心。
“五姑娘,你去哪儿呀,过来一起用午膳罢。”待五姑娘走近,夏余音忽然挥着手对她喊道。
白居仁想要拦住夏余音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五姑娘抬头看向窗口,见到白居仁后,对白居仁点了点头。
白居仁也对五姑娘点了点头。
夏余音仍是对五姑娘热情地招着手,她还从未见过比五姑娘更英气的女子,第一眼见到时,心里有着小小的不服气,但这第二次见,她就有些喜欢她了,她一向佩服有本事的人。
五姑娘的目光放在夏余音身上,这个小丫头,笑得坦荡而明媚,倒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那般扭捏。
只一念之间,五姑娘竟真的抬脚进了酒楼。
白居仁有些意外,五姑娘帮他押镖多年,为人一向冷淡疏远,他只以为点过头之后,她便会继续赶路,竟不想她会真的进来了。
见五姑娘走进酒楼,夏余音一转身往楼下迎去,见到五姑娘,夏余音就笑嘻嘻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五姑娘没有说话,径直上了楼梯,她只是相见白居仁而已。
夏余音不介意五姑娘对她的怠慢,跟着五姑娘上了楼。
二楼,白居仁立在原地,看着五姑娘走过来,合作如此之久,他们还从未一起用过膳。
“坐吧,伙计,再加一副碗筷。”夏余音跟上来,将五姑娘摁到座位上,而后转身对伙计喊了声。
喊完,夏余音又拉着白居仁坐下,她则坐在白居仁身边,看着五姑娘嘻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