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傍晚,夏余音都未曾有落胎的迹象,但她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看上去虚弱无力。赵长治过来看一眼,也被她的脸色吓到,但就算找到白居仁,从他所在之处到达这里,最快也要明日能到。
“你感觉如何?”赵长治问道。
“让我歇着,总觉得身体一阵一阵发冷。”夏余音轻声说着。
赵长治上前摸了摸夏余音的手,果然冰冷不已。于是忙让下人去预备多一床的被子,夏余音在床上躺好,赵长治亲自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好生歇着,睡一觉便没事了。”
夏余音点了点头,此时此刻,赵长治似乎又变成从前那个二哥哥,对她关心而纵容。
待赵长治离开,夏余音这才放松了自己,而后静静地看着床顶,静静地想着什么。
翌日,夏余音醒来,一身的汗,阿菊过来见了,不由有些惊慌了,夏余音的身子烫得很,怕是病了。还是,真的有落胎药,此刻发挥了药力?
阿菊不敢耽搁,转身下去找二皇子了。
二皇子听了,也未有好的法子,只得让人再请郎中来。
这郎中也仍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确切来。仍是开了去热保胎之药,便离开了。
夏余音看上去更虚弱了,她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懒得睁开看一看周遭的一切。
一直过了晌午,白居仁仍是未到,夏余音未曾用午膳,只是在床上躺着,气若游丝,看着有些吓人。
赵长治愈发慌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越发看清自己的心,他那么怕失去夏余音,一想到夏余音可能会死去,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破了个洞,正呼呼露着风。
“都是庸医,连个病症都诊治不出。”他在夏余音床头来回徘徊,口中愤愤说道,又望了望外面的天光,心里暗自担忧,也不知此番前去,能否找得到白居仁,若是白居仁不能前来,该如何?
与此同时,全恒也关注着夏余音的情况,不时有下人悄悄探听了消息,而后向他禀报。
全恒在书房里画着画,头也不抬地听着,面无表情。
那州官也十分焦急,若夏余音真的有个闪失,他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夏伯渊?
州官名为全程秀,早年上任之时路过燕城外,遭遇一伙北胡人的袭击,是夏伯渊恰好路过,搭救了他。
也就是在那场遇袭中,全恒的娘亲被北胡人杀死了。
自那次被夏伯渊搭救,全程秀便对夏伯渊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得空还走动几遭。这一次,夏伯渊遭受了无妄之灾,全程秀虽心急如焚,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毕竟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而后听闻夏氏一族死伤大半,全程秀又心痛又自责,愧疚不已。
这次,夏余音入住官邸,全程秀早就得知夏余音的身份,因此格外用心照顾,并将此事告诉了全恒。
全恒在荷花池边作画,偶遇了夏余音,夏余音之美,出乎他的意料,起初送点心,纯粹是无意,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书房一面。
夏余音和全恒聊天时才知爹爹与全家的渊源,当下,夏余音便对全恒道:“既如此,我有个请求,不知大公子能否答应?”
全恒看了看夏余音,他知道夏余音开口求他,此事定十分难办,便顿了顿,问道:“你且说来听听是何事?”
“帮我逃离二皇子。”夏余音开门见山说道。她有种直觉,这个大公子,是可有帮到她的。
全恒有好一阵未曾说话,隔了好久才道:“那我们便要合起来演一出戏了。”
演戏,自然是要骗过赵长治的,夏余音想到白居仁,即使不能逃离,此刻白居仁在身边的话,也定是有计策的,所以,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将白居仁招到身边来,而后全恒会帮着想法子离开官邸,如此,夏余音跟着白居仁一道儿离开,也总算有个人好照应着。
所以,从昨天夏余音离开大公子的院子开始,一切不过是在演一场戏。连那个郎中就是全恒串通好的。
全程秀起初还蒙在谷里,后来大公子暗地里去说明了情况,全程秀无奈地叹息一声:“也罢,便按着你的意思来,也算是回报夏老将军当初的救命之恩吧。”
这场局走到现在,只等着白居仁登场了。
全程秀也早已写好了密函,派人暗中埋伏在路上,只等着见到白居仁之时,寻个机会将密函交到他手上,让他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以便做好应对之举。
夏余音之前学的医术,此刻也派上了用场,如何令自己发冷发热,她自然是有法子的。
她虽然闭着眼睛,但心里一刻也没有停止盘算,想着要逃离赵长治的掌控,她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她不停地在心里问着同一个问题:白哥哥,你此刻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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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白居仁并不困难,他在边疆一带人尽皆知,何况,只要说出夏余音的名字,不管大康还是北胡,都无人不知。
听说是夏余音之事,白居仁自然不能耽搁,他随同侍卫一路快马加鞭往这边赶来。
路上在茶肆里休整之时,全程秀派去的人暗地将密函交给了他,白居仁这才知道夏余音生病的真相,于是这一路,他都在考虑该如何搭救夏余音。
白居仁想到之前自己做的那粒假死药,他的心一动。决定铤而走险。
于是,半路上,他询问了侍卫夏余音在官邸里的症状,便借此理由,重新返回了白府,去取了药。
如此一耽搁,便在路上多耗了一日。
等白居仁赶到官邸之时,已是第三日日暮时分,白居易在官邸门前下了马,心里竟有些激动,夏余音就在里面,他就见到他心心念念的音儿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她带走,赵长治也好,萧统也罢,都只会给她带来痛苦,所以这一次,他要带着夏余音去一个远离纷扰的地方,隐居下来。
白居仁一路脚步匆匆来到夏余音住的寝院,多日不见,夏余音又憔悴又苍白,看的白居仁生生疼了心。
夏余音看到白居仁,露出一个微微笑意,轻声唤了声:“白哥哥,你终于来了。”
“你什么都不必说,有我在,你定会没事的。”白居仁伸手在夏余音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夏余音不必担心,又用眼神告诉她,一切来龙去脉,他都知晓。
夏余音闭上眼睛,笑意更浓了,“那便有劳白哥哥你了。”
是了,她如此相信白居仁,此刻只觉得安心无比。
得知白居仁到了,赵长治,全程秀,全恒也都悉数来到夏余音的屋子,他们都在等着白居仁的诊断结果。
全程秀和全恒自然是心中有数的,此刻唯有赵长治是蒙在谷里的,他是认真地在等着白居仁的结果,看看夏余音到底有没有被全恒下毒。
白居仁诊过脉之后,很快便宣布,夏余音并未中毒,也就是说,全恒并没有在夏余音的点心里放落胎药。
“这下,犬子终可摆脱嫌疑了。”全程秀佯装松了一口气。
“那为何音儿会口口声声如此说呢?”听白居仁诊断这样的结果,赵长治不由皱了皱眉,看了看夏余音。
“我明明便听见大公子是如此对我言说的。”夏余音也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可能是你太在乎腹中的孩儿,难免有些草木皆兵,偶尔会出现幻觉也未可知。”白居仁如此解释道。
夏余音听了,面上露出恍然之色,而后潸然泪下道:“的确如此,我每日都担忧腹中孩子会有差池,有时难免会疑神疑鬼,”说着,夏余音看向全恒,“大公子,余音错怪您了,还请您恕罪。”
“无妨。”全恒面无表情,冷冷说出两个字,一如他素日的做派。
屋子里的人认真地做着戏,赵长治皱着眉,对面前的局势有些失控之感,夏余音没有中毒,而白居仁却实实在在被他找来了,他忽然有种上当受骗之感。
“音儿既无事……”赵长治准备送客了,他不能让白居仁在夏余音身边久留,万一白居仁带来了萧统的什么消息呢?
“二皇子,请借一步说话。”赵长治的话还没说完,白居仁却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赵长治疑惑地看了看白居仁,白居仁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转身走出了卧房。
毕竟是夏余音的房间,全程秀和全恒也不好多逗留,于是也转身出去了。
床上,夏余音在嘴角涌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虽然事情尚不明朗,但她却有种很好的预感,她就要脱离赵长治的控制了,就要回到萧统身边了。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离开萧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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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儿的身体状况十分不好,寒热交替,又有幻觉,加上有身孕,用药需的忌讳,有些棘手。”白居仁面色和语气都很沉重。
听了这话,赵长治只是挑了挑眉,“哦”了一声。
“总不至于有生命之忧吧?”过了会儿,赵长治淡淡说了句。
“有。”白居仁也立刻淡淡地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