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统谢过北胡王,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几乎马不停蹄地赶往凉州,三日半的行程,萧统用了将近两日便赶到了。
正是日暮时分,人马俱疲,萧统没有急着去那两个侍从的住处,而是在城里找了一个馆子,吃了点东西。
待从馆子里出来,已是夜色四合,萧统出了门,四处看了看,这才不慌不忙地上了马。
而萧统的心里,却是在忐忑之中,他有些急切地想看到那女子,又有些怕他们抓错了人。就这样一路患得患失,来到那住处。
轻叩了几下门,便有人从里面支呀一声将门打开。
萧统闪了进去,里面的人对萧统施了一礼,而后指了指后院的一个房间。
萧统顿了顿,而后没有停止,大跨步地走了过去。
屋子里,用过晚膳的夏余音,坐在床边,因为有些冷,她身上围着被子,正出神地看着房间里的烛火。
已经三日了,她被掳到这里,除了日常三餐,他们还会给她茶点,对她也是恭敬有加,但是却没人和她说一句话,她才不投诉这些人的来历,这样一直关着她到底是为何呢?
正愣着神,房门却突然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夏余音抬头看去,面前一张陌生男人的脸,那男人一脸的风尘仆仆,五官线条硬朗,透着威严,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惊喜与狂热,似乎下一秒便要将她吞下去。
夏余音急忙将视线看向别处,她有些怕这个男人,很奇怪的,一种心慌。
而萧统的心,比夏余音更加慌张,面前坐着的这个的确是夏余音没错,但为何,她看到他的时候,却是完全陌生的眼神?
“音儿。”萧统试探着喊了一声。
夏余音茫然地看了看萧统,她的名字叫沈初颜,音儿又是谁呢?
见夏余音没有反应,萧统的心更慌了,他走上前来,蹲在床前,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音儿,你怎么了?我是萧统,你不认得我了?”
听到萧统的名字,夏余音不由自主地往床里缩了一下。萧统,仇人?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夏余音的眼睛里透出恐惧,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恐惧如此分明,看的萧统心里越发痛了起来,为何,夏余音听到他的名字,会这般恐惧?
“音儿……”萧统又试着让自己的声音与神态变成最柔情的模样。
夏余音却是将自己用被子裹的更紧,这些日子,那几个陌生人从未如此让她惧怕过,但是为何面前这个男人,让她如此不安?萧统,这名字似一把刀,直插她的心脏。
定是有过深仇大恨太会如此罢?可是不记得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夏余音越发不安了,她将头埋进被子里,只希望自己缩在一个壳子里,抵挡住外界的一切。
“音儿,你抬头看看我,我是萧统……”萧统将夏余音的小脸从被子里抬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试图将她从这种懵懂的状态里呼唤出来。
但是夏余音,仍是不记得他。
萧统不知道在夏余音身上发生了何事,他心如刀割,忍不住将夏余音一把拥入怀里,多少个日夜,他都想着与夏余音重逢的这一刻,却万万没料到,再见,夏余音却已经不认得他了。
但是,不管如何,音儿没有死,这就足够了,即使她不记得他了,他也要让她重新爱上他。
“音儿,我好想你。”萧统将夏余音紧紧搂着,生怕一松手,她便又一次从他身边溜走。
夏余音心里的恐慌却越来越甚,萧统搂得她喘不过气来,他这是……想要勒死她吗?
想到这里,夏余音不禁害怕起来,她使劲推开萧统,随即扬起手腕一巴掌扇在萧统的脸上。
萧统生生挨了这一巴掌,而后竟然笑了,夏余音这一巴掌打的不疼,但是被女人打,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
不过也罢了,谁让打他的人是夏余音呢。
“若能让你记起我,挨你多少巴掌都行。”萧统俯身对夏余音说道。
夏余音疑惑地看着萧统,被自己打了一巴掌,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他身上都是威严之气,但是为何看她的眼神,却是那么饱含深情与宠溺?
“是你把我抓来的?”定了定神,夏余音问道。
听夏余音这样问,萧统不由笑了,而后点了点头,“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夏余音看着萧统,皱了皱眉。
萧统笑的更厉害了,夏余音虽然变了许多,但这不让人的劲儿还如从前一般。
“虽然是我下的命令,但毕竟不是我亲手把你抓回来的,怎么?他们抓你回来的时候,可曾有何不礼貌之处么?”笑过之后,萧统认真回答。
“你为何要抓我?”夏余音又问。
“因为,”萧统说着面色变得忧伤起来,“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你的腹中有我们的孩儿。”
听了这话,夏余音的心提了一提,这个男人在胡说什么?她明明是白锦年的妻子……一定是这个恶人,因为自己不记得往事,故而跑出来胡言乱语。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你?”夏余音冷笑了一声。
“音儿,你随我回北胡,我们有婚书的。”萧统柔声说道。
“音儿是谁?你一直喊的根本不是我的名字。”夏余音的目光里更是不屑了,这个人连说谎都不会。
“你叫夏余音,音儿是你的小名,我一直都是这样唤你的。”萧统耐心地解释。
夏余音。这三个字如此熟悉,让她有些恍惚了,她忽然记起那晚白居仁和全恒的对话,其中提到的夏老将军,也姓夏……
“那夏老将军是谁?你可认得?”想了想,夏余音问道。
“夏老将军,是你的爹爹。”萧统语气郑重道。
爹爹?这是她失忆之后,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起她的家人,她半信半疑,看着萧统,分不清他和白居仁到底谁在骗她,想到自己此刻的境地,不觉感到凄凉,眼圈唰地红了。
萧统见夏余音泫然欲泣,心疼不已,急忙将她重新揽入怀里,“没事了音儿,待我找郎中来瞧瞧,吃过药你便无事了。”
夏余音从萧统怀里挣脱出来,“你别碰我,你们,都是骗子。”
都是骗子,都是骗子,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夏余音觉得无助而又委屈,她重新缩进被子里,寻求那不存在的安全感。
“音儿,我会将过往的事慢慢说给你听的,你要信我。”萧统伸手抚摸着夏余音的长发,他太久未曾见到她,此刻只想紧紧搂着她,但她不记得他了,所以他不能太急了,以免让她感到害怕。
夏余音伸手打开萧统的手,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我要歇着了,你走吧。”
萧统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见到夏余音,但她竟然让他走,萧统又是无奈一笑,“我想摸摸我们的孩儿。”
自进屋,萧统还未曾看到夏余音的身子,她一直缩在被子里,可怜兮兮的。
“这屋子里有些凉,待我命人帮你多添些炭火,你便不用裹着被子了。”萧统对夏余音柔声说道。
萧统并未责怪那两个侍从,他们是北胡人,习惯了酷寒,屋子里的温度对他们来说足够暖和了,但是夏余音,弱质女子,又有着身孕,自然会觉得冷。
“让我看看你的肚子。”说着,萧统伸手想要将夏余音身上的被子拉下来。
夏余音急忙缩到床里面去了,这个男人竟然要看她的肚子,真是不要脸。
看夏余音戒备又冷漠的样子,萧统竟觉得可爱至极,他笑了笑,想起从前夏余音赖在他身上的时光,真是恍如隔世。
“你还记得吗?初初认识我之时,我尚是个农夫。”萧统索性坐到床边,跟夏余音回忆起往事。
夏余音看着萧统,使劲摇了摇头。
“你那个时候可淘着哪,每天去丰水村来纠缠我。”萧统对着夏余音意味深长地笑。
夏余音瞥了他一眼,心里暗道:我才不会做出纠缠一个男人这么出格的事。
“你不信?”萧统看出夏余音的不信,“你缠着让我教你武功,因为你太顽劣了,动不动便被你爹爹责罚,你还曾经受过一次家法,你的背上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便是那次家法留下的,要不要我拿镜子给你瞧瞧那道疤?”
萧统说的每件事夏余音都不记得,但是看萧统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些可信。
“那次家法害你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当时,大康有个很有名的郎中,名叫白居仁,你的伤便是他帮你治的。”萧统继续说下去。
白居仁。又是一个让夏余音心里一动的名字,如此熟悉。
“如果我没猜错,这段日子在你身边的人便是白居仁吧。”萧统问道。
夏余音毫无意识地摇了摇头,白居仁,她不认识……但是,白锦年,白居仁,都姓白,这其中又有何蹊跷呢?
而且,白锦年对医术也十分精通,虽然他一再说自己不过是懂点皮毛,但是过去那段日子,自己的身子都是他在调理,看他慢条斯理的手法,那绝不是一个懂点皮毛的人能做到的。
夏余音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