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吉虽然被萧统看穿了心思,有些羞愤,但是知道萧统夜里没有去夏余音那里,还是有些得意,说到底,萧统还是介意的,介意当初夏余音没有让白居仁回来救治萧老夫人。
夏余音夜里睡得有点辗转,这些日子,她习惯了萧统每日都会来,忽然不来了,她自然会心生疑惑,猜测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儿有消息了?大哥发生什么了?……还是萧统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夏余音在院子里等了一日,没有等到萧统。
夜里,萧统仍是没有来。
后半夜,实在无法安睡的夏余音决定跳墙逃跑了。
她将屋子里的凳子一个个搬到墙根下,叠在一起,小心地爬上去,凭着多年翻墙的经验,很容易就上了墙。
墙有些高,但是跟昔日将军府的后墙比起来,还算好,便咬了咬牙跳了下去。
脚一落地,夏余音就感觉到了一阵锥心的疼,她用手胡乱揉了揉疼痛的右脚踝,而后四处看看,觉得不能耽搁太多时间,便一瘸一拐地开始寻找出路。
夏余音从前未曾来过萧府,这一次来的时候也是昏迷着被萧统抱进来的,这萧府到底有多大,各个院落都是做什么的,大门在哪儿,夏余音统统不知道,更别提哪里是后院了。
她拖着一条受了伤的脚,在府里面胡乱地走了起来,本来就地形不熟,再加上是夜里,夏余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转悠到萧府的正门,她躲在暗处,思量着要编造一个什么谎言来骗过门房。
岂料没多会儿,却发现萧府的大门慢慢地开了一道缝,夏余音有些不敢相信,她盯着那门房的身影,他打开大门之后,竟然离开了,莫非是想偷偷运东西出去?
有些府里的门房是会这样的,会在府里偷偷拿一些物件,然后趁夜里偷偷送到门外,门外会有人来取。
想不到萧府里的下人也是如此,可见萧统素日治府也不大严格嘛。
但对于夏余音来说,这却是一个好机会,门已经开了,只要她溜出去,就万事大吉了。于是夏余音贴着墙,慢慢往门边挪过去。
将要走到大门处,夏余音停了下来,认真观察了四周的动静,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大门处,顺着那道不大的门缝溜了出去。
然而,出了大门没几步,就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夏余音的肩膀。
夏余音吓的心都要跳了出来,她不敢回头,继续往前走去。那人干脆挡到了她的前面,夏余音不得不抬起头,萧统板着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从夏余音跳出寝院开始,便有人去禀报了在旁边宅子里的萧统,萧统便在大门口守着,等着夏余音自投罗网。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夏余音觉得萧统有时候真的很像鬼。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要去哪里?”萧统无不嘲弄地反问了一句。
“我受够了,再也不要被关在那个院子了,你要是还把我关起来,我宁可死。”事到如今,夏余音索性开诚布公地将自己的心里话给给萧统听。
听夏余音说的如此干脆,萧统也知道她完全有可能说到做到,他看了她一会儿,想了想,便将她拦腰抱了,阔步往一旁的府邸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夏余音心里自然是没有底的。
“安静点,别惹我。”萧统沉声警告夏余音,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此时此刻,他想带夏余音去看一看他们的女儿。
夏余音果然就安静下来,因为萧统并未将她抱回萧府,只要不回那个关着她的寝院,她就不怕。
寂静的暗夜里,萧统抱着夏余音去到养着他们女儿的府邸,这里,只有萧统知道。
因为萧统素日里也不是宿在纳吉寝院的,早上又起的早,纳吉总是看不到他影子的,所以纳吉并不知道萧统夜里不在萧府的事。
这个府邸比较小,跟平常的百姓家差不多,夏余音好奇地看着萧统将自己抱进的这个院子,以为往后萧统是要她住在这里。
“你让我往后住在这里?这跟换个地方囚禁我有什么区别?”夏余音又挣扎了起来。
“别动,你再任性我就改变主意了。”萧统语气颇有些严厉。
夏余音果然不动了,她任由萧统将她抱进宅邸里,然后将她放下。
大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合上。夏余音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年岁较大的仆人对着夏余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下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夏余音有些怕了,她往萧统的身边靠了靠,警惕地看着四周。
夏余音对他的依赖在细微的动作里显现,萧统很是受用,他低头看了看夏余音,“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夏余音偷偷白了萧统一样,暗想,大半夜的,把你带进一个陌生的庭院里试试,谁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跟我来。”已经是凌晨子时了,萧统也不打算继续让夏余音有悬念,于是便要解开谜底了。
夏余音不说话,跟着萧统往后院走去。
四周静悄悄的,后院只有灯笼在沉默地亮着。萧统将夏余音带到一间屋子前,而后回头看了看夏余音,“一会儿别出声音,别吓到孩子。”
听到孩子两个字,夏余音的心倏地一跳,她本能地拉住萧统,瞪大眼睛看着他:“孩子?”她有些不能置信,“是我们的女儿吗?”
萧统没有回答她,只是拉着她的手,推门而入。
屋子里静静的,一盏昏黄的油灯寂寂地亮着,夏余音怀着激动的心情随着萧统靠近床边,待萧统伸手将床幔掀起来,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夏余音眼中,床上的孩子白白的肉肉的,睡得香甜,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夏余音捂住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叫出声来,她只在女儿出生时抱过她一次,她的模样,说实话,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此时此刻,这个孩子,是她的女儿吗?
夏余音很害怕这只是萧统的恶作剧,所以她稳了稳情绪,扭头看了看萧统,“她是宝珍?”
“她叫萧念回,夏余音,我的女儿,你有权利让她姓夏?”萧统此刻也是感慨不已,却仍是不忘嘲弄夏余音,这个傻女人,竟然连自己女儿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夏余音的眼泪唰的落下来,忍不住就想要扑上去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谁知她刚往床前走了一步,便被萧统拦腰抱住,然后出了房间。
夏余音想喊,却被萧统捂住了嘴巴,直到将夏余音抱到另一个房间,萧统才低声说道:“你会把念回吵醒的。”
夏余音也顾不得许多,哭倒在萧统怀里。
这一哭,便再也止不住眼泪,她所有的艰辛,所有的委屈都统统释放了出来,她边哭边捶着萧统的胸膛,嘴里不住地抱怨着他,往事太多纠葛,她有太多的委屈要说。
夏余音的眼泪最能让萧统投降,他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直到夏余音苦累了,停住抽泣声,只静静依偎在萧统的怀里,深夜寂寂,他们也沉默着,仿佛世间再无其他。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的女儿?”良久之后,夏余音轻声问道。
“你真的把我当傻瓜?”萧统嘲弄地反问了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煎熬吗?”夏余音又问,声音里又有了哭腔。
“是我,是我故意要让你着急的,谁让你当初说我们的女儿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呢?你可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多么的悲痛?”萧统说着,将夏余音搂的更紧了点。
“我只是想让我们的女儿在一个安全的平常的环境里长大,我不想让她还这么小就成为一个棋子。”夏余音哽咽着说道。
“我现在明白了。”萧统点了点头,从前他以为夏余音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将女儿送走,他承认是他错怪了夏余音。
“音儿,一直以来你都还爱着我吗?”过了会儿,萧统终于鼓起勇气问了这句话。
之所以说萧统是鼓起了勇气,是因为他害怕听到否定的回答。如果夏余音说她已经不爱他了,他该如何?他的人生该有多么灰暗?
“爱。”夏余音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事到如今,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掩藏自己的感情,“即便是在我失忆的时候,我也是爱你的。”
听到夏余音如此坦率而肯定的回答,萧统的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他喃喃叫着音儿,音儿,而后低头吻住夏余音的嘴巴。
这世间如此安静,仿若只剩下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拥吻,再多的恩怨,再多的爱恨纠缠,此刻忽然都无足轻重了。
爱,能化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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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夏余音睡到日上三竿,她实在是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