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天气越发寒冷了,如此恶劣的天气,对早已习惯酷寒的北胡士兵影响不大,但是大康的士兵,面对酷寒,畏手畏脚,十分不适。故而大康大军一败又败。
十二月,边疆的大雪一场跟着一场,大雪封路,大军的粮草成了主要的问题,战事倒是缓了下来。
遭遇如此恶劣天气,是赵长治未曾料到的,他有些一筹莫展,却又不想就此撤兵,因此有些焦灼。
而红衣偶尔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没有价值,萧统一直按兵不动,每日里除了去狩猎,并未见有新的动向,似乎想就这样耗下去。
北胡大军善于狩猎,每日里将打到的猎物剥皮,熬了肉汤犒赏士兵。吃不完的猎物便放在大帐外冻着,以备饥饿之时。
偶尔,红衣会在大帐里弹奏,为萧统及其部下歌舞。大帐外白雪皑皑,大帐内生着炭火,温着烈酒,在帐子里烤着野味儿,满帐子的肉香,令人垂涎。
这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倒半点没有战时的紧迫了。
这晚,红衣照旧未曾睡着,她在反复思量一个问题,萧统虽然将她带到军营里,却从未与她同眠过,她不懂,一个盛年男子,为何能忍得住情欲。
要么他是太珍视她了,要么他是对她半点没有爱意。红衣便在这两者之间整日里猜测着。
实在睡不着,红衣便起身,披了披风,去到萧统的大帐,帐外,有值夜的侍卫,看到红衣之后,问她有何事。
“能有何事,不过是想和将军深夜一叙。”红衣笑的暧昧。
那侍卫愣了片刻,便在帐外向萧统禀报了一声。里面静了一会儿,才道:“让她进来。”
听到萧统让允许自己深夜进帐子,红衣心里窃喜,只要萧统允许她进入,那便是成功了一半,深夜时分,自己再稍微魅惑一些,她就不信这世间还会有能把持的住的男人。
但很快红衣就信了,萧统就是那个即使面对美色,也依然把持得住的男人。
当红衣试图投怀送抱之时,萧统伸手将红衣的身子推开,他翘了翘嘴角,看着红衣,而后说道:“本将军从前一直以为赵长治是个精明之人,但如今看来,一个人精明过了头,便有些愚蠢了,他怎么会想到用你来做细作呢?他以为就凭你便能骗到我吗?”
萧统的话让红衣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她看着萧统,他身上的寒意越发浓重了。此时此刻,红衣才有些惧怕,原来一直以来萧统都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他不说,就是等着她不断地跟大康传递情报,而自己传递出去的情报,到底有几个是真的呢?不然,大康也不会一而再的落败。
大康那边,定是认为自己叛变了吧?而北胡这边,又是被人当做棋子使用,往后,不管大康还是北胡,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红衣在脑子里快速分析自己如今的情势,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保全自己?
“既然将军早已知道红衣的身份,又为何将红衣留到现在呢?”红衣冷声问了一句。她在心里仍旧抱着幻想,或许,萧统对她会有一点点的怜惜之情吧。
“留着你,帮北胡将假消息传给大康不是很好吗?何况,如今北胡大军实在很缺军妓,而你,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萧统笑了笑。
听到军妓两个字,红衣有些惧怕了,北胡士兵如狼似虎,那些军妓大多都是戴罪之身,或是从大康掠夺来的女人,每日里遭受的是非人的生活,她至死都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个地步。
“红衣求将军手下留情,红衣愿做将军的奴婢,任听将军差遣。”红衣不傻,留在萧统身边,哪怕做一个粗使的婢女,也比做军妓强。
“本将军会缺婢女使唤?”萧统冷笑了声,而后对帐外道:“来人,将红衣带去军妓大营。”
门外的侍卫应声而至。
“将军,求您开恩。”红衣急忙跪下,再度乞求萧统。
萧统未说话,只对侍卫做了个挥手的姿势。
侍卫得令,拉起红衣,将她拽出大帐外。
不大会儿,便听到帐外打斗的声音。作为一个细作,红衣的身手也是了得的。
萧统在帐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始终是不屑的笑容,红衣再有身手,跟自己的侍卫比起来,也绝非是对手。
果然,不大会儿,侍卫便在大帐外禀报:“将军,属下刚刚错手杀了她。”
“那就找处地方将她埋了吧。”萧统吩咐道。
侍卫领命而去。
萧统重新躺下,睡了过去。仿佛刚刚何事都未曾发生那般。这个男人的狠,令人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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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的梅花都开了呢。”白府,夏余音挺着大肚子在几株梅树下立着,白雪红梅,景色甚美。
翠儿和五姑娘陪在夏余音身边,一同看着面前的美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和安静的笑容。相较于从前,五姑娘柔和了许多。
“翠儿,折几支梅花放到音儿的卧房里,梅香清雅,有助于凝神安胎。”不大一会儿,白居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翠儿应了,开始去折枝。
夏余音和五姑娘则回头看着白居仁笑了笑。
“白郎中,要不要多采几支,在您的房里也插上些?”翠儿折了几支梅花后,忽然问白居仁道。
“也好。”白居仁应了。
而后,大家再未说话,只是看着这满园美景,静默着。
时光流逝,一转眼,年关很快便到了。白府上下忙了起来,置办年货,夏余音的身子更大了些,因为行动不便,她便托白居仁差人送些银两给夏府,年关了,料定夏府有许多用度,也不知够不够用,她能贴补就贴补些。
“这些事你便不必操心了,养好身子便好。”白居仁笑笑。对于夏府,他一直都在暗中接济。年关将至,他早已备好了年货送去了。
夏余音只能笑笑。对于白居仁的思虑周全,她早已经习惯。
纳吉那边也是一派风平浪静,纳吉就要临盆了,自然顾不得许多旁的事,全府上下顶顶重要的便是准备迎接这个小生命。
纳吉既盼望,又有些忐忑,盼望的是希望早点看到她和萧统的孩子的样子,忐忑的是万一她诞下的是个女儿该如何是好?
为了能有了两全的结果,纳吉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反正她总要生个儿子出来的。她觉得她只有生了儿子,才会有稳固的地位,才不会被夏余音将自己从萧府里挤走。
因此,年过不过对纳吉来说并不重要,最重要的,她要知道她秘密盯上的那几个孕妇,谁能生下儿子。那孩子,极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儿子。
所以,萧府的这个年过的相对平静。
倒是白府。白居仁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烟花,在除夕夜里燃放。夏余音很开心,因为她有许久未曾看到过烟花了。
“前方大军里,应该不会燃放烟花吧。”看着美丽的烟花,夏余音在心里暗自道。
她太想念萧统了,越到快要临盆之时,便越是想念,她多希望萧统陪在她身边,看着他们的孩子出世,她希望他能第一个抱抱孩子。
白居仁在一旁偷偷看着夏余音在烟花下黯淡了的目光,知道她此刻定是又惦念着萧统。也只能苦笑着默默感叹,纵使他将日月拱手相送,也无法让夏余音打从心底里明亮地快乐起来。
这世间,唯有萧统可有。
天知道,他又多羡慕萧统。却也只能羡慕,连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白居仁无奈笑笑,扭头,却对上五姑娘的目光,五姑娘对他笑了笑,而后仰起头继续看着烟花。
爱情,真的是微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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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七,纳吉诞下孩子,一儿一女的龙凤胎。萧府,阖府上下陷入欢庆的气氛之中。纳吉打赏了每个下人,又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写信分别告诉了萧统和北胡王。
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白府。白居仁没有对夏余音隐瞒这件事,他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告诉了夏余音。反正迟早,夏余音都会知道的。
“哦,”夏余音听到消息后愣了愣,“龙凤胎,纳吉还真是有福气呢。”
白居仁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纳吉怀的并非是双生子。”
夏余音看了看白居仁,思忖了半天,才不可置信地说道:“纳吉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血统上胡作非为吧。”
“为了保住她在将军府的地位,她有什么不敢做的呢?如果我没估计错,纳吉生下的应该是女儿,而那个男婴便是个迷了。”
“不知哪家又遭了秧……”夏余音叹息了声。纳吉想要男婴,定会斩草除根,恐怕又有几条无辜的人命死于纳吉的一声令下。
“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待婴儿渐长,与萧统和纳吉全然不相像,岂能不露馅呢?”白居仁摇了摇头,“何况,萧统并非昏庸之人。”
“纳吉这是授人以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夏余音的语气里有些无奈,她并未想与纳吉为敌,但是纳吉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总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件事,被萧统赶出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