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不知不觉就滑了过去,这边已是初冬,一阵风拂过,有些料峭寒意。
宋清把帽子和围巾裹了裹,沿着河岸,向那边行去,前面不远临着水有一个咖啡馆,咖啡地道香浓,这家咖啡馆是宋清带她来过的地方,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再宋清的口中认识了梁景生。
即使,已经过去很久,但是只要她来了华盛顿,有时也会自己过来,坐在窗边,看着临河的风景,浅尝一杯咖啡,或者想他……
宋清嘴角略牵起一弯弧度。
她的表情一如既往那么生动,坐在窗边的位子上,秦野的目光几乎不能移开少许,她好像胖了,不得不承认,梁景生打造了一个全新美丽的宋清。
头上斜斜带着个白色兔毛的帽子,围巾也是毛绒绒的,乌黑亮泽的秀发垂在后面,已长及腰,被风拂起一个美好的弧度,看上去就像一幅人物剪影画,鲜明生动。
可他还是喜欢以前的宋清,因此那时她离他很近,近到触手可及。秦野一开始并不想这么做,可一步一步,他甚至无法阻止自己,她就站在那里,他想抱她,想要她……这种渴望仿佛一个沟壑不停下陷扩张,直至深不见底。
当秦野站到了她的面前的时候,宋清只是短暂的一愣,随即朝他点了点头,“我听说上个星期你的太太生了个小少爷,还没恭喜你的。”
秦野不由扬起一抹涩意的笑容,“嗯,比起我,你妈妈都做了好几年了。”
或许是他不经意提起了儿子,宋清瞬间想起了和那人很相似的孩子,不由自主的扬起一股温暖的笑容,“既然做父亲了,怎么不陪在妻儿身边,这个时候她们需要你。”
“刚好要出差两天,时间不长,所以没有推拒。你呢?我听说你到美国已经一个星期了,还没结束吗?”
宋清搅了搅杯中的咖啡,“嗯,还有一天也结束了。”
秦野看着她脸上扬起似有似无的笑意,连日几天的阴霾也随之散了,也跟着浅笑,“原以为和你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是奢望,现在看来,其实并不难。”
“每个人站对自己的位置,立场才不会尴尬,自然也就和平共处了,秦书记混迹官场这么久,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宋清依然笑的无害,只是脸上看起来无丝毫笑意。
另一头,沉寂得有些渗人的书房。
梁启宏的秘书,程助理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昏暗之中,静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
他斟酌再三,才道,“梁董,那几个人都消失了,自从那天我见过他们之后,就渺无音讯了。”
黑暗中,男人的呼吸徒然一沉。
程助理抿了抿唇,盯着梁启宏森冷的眼瞳,又迟疑的说,“和宋北因那边也失去了联系。”
几乎是在尾音落下,梁启宏就怒的重拍了一下实木桌面,大发雷霆,“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男人粗哑的咆哮声在幽静的书房来回盘旋。
程助理心头一惊,连忙解释,“抱歉梁董,我们真的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是我的疏忽……”
“疏忽?”梁启宏暴躁的打断他的话,疾言厉色,“这么致命的漏洞你也能疏忽那我要你何用!”
“抱歉梁董。”程助理自知犯错,也不敢反驳。
“抱歉顶什么用呢?”梁启宏目光森凉,怒极反笑,“所有的计划部署差点就因为你的一个疏忽,全部毁了你知不知道!”
说完,他努力压制怒火,冷静下来。
现在并不是急着动怒的时刻,他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对付那个人。居然能把顺着他的视线尾随跟踪,胆子可真不小,宋清啊宋清,你每次都能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思及此,男人的目光渐冷,隔了好久,他如同鬼魅的声音才在空气中响起,“去,无论如何找到那几个能证明宋清身份的人,抢在他们之前,把人都给守住了。”
程助理蓦地一怔,有些犹豫,“董事长,万一少爷知道我们暗地里对付宋清……”
男人一个锋利的眼神唰的扫过去,声音冷漠的几近残忍,“如果今晚没有处理好,你就带着这些秘密去死。”
又是浑身一怔,程助理的面色有些苍白,点头,“我知道了。”
是夜,宋清躺在床上久久未眠,她掀开被子,看了眼床头柜摆放的液晶闹钟,上面显示着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十分。
这么晚了,男人还没回来。亏她还特意提前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提前一天回来了,没想到他竟然彻夜未归,越这么想,她越发觉得心里气愤。
正辗转难眠之时,宋清隐隐听见了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是他,他回来了。莫名的,她居然有点紧张。而这股不知名的紧张,在听见男人往楼上走的脚步声之时,更加的剧烈了。
宋清攥紧被角,假装入睡。很快,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拧开。一瞬间,走廊上细碎的灯光,洒了进来,隐隐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女人心跳如雷捣。
即便是紧闭着眼,她都能想象得到,男人身形挺拔,背立而光,静静站在门口的美好画面。
过了一会儿,门,被人关上了。光明散去,屋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宋清睁开眼,心头莫名空落落。
她轻叹了一声,还来不及转身,被角突然被人掀开了一截,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自身后紧紧的拥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女人的身躯,明显一僵。
梁景生感受到怀里的僵硬,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声音有点沙哑:“装睡,嗯?”
熟悉的男性气息密不透风的包裹着她,宋清怔愣了好几秒,忘记挣扎,又想起什么,不由问道,“你不是出去了吗?”
“嗯,声东击西。”
“……”
一阵沉默。
男人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背部,宋清的身体还是绷紧的,他抱得很紧,她有点喘不过气。挣扎了几下,男人并没有松开她,反倒是加大了力道。
又是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宋清抿唇,刚想开口打破沉默,却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愣了愣,旋即艰难的从男人的怀里转了个身,面朝向他。
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因为怀里的动静,慢慢的眯开了狭长的眼,眉目有明显的倦怠之色。
“怎么了?”他问,鼻音有点重。
“你发烧了。”宋清无比肯定的下了结论。
梁景生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尔后又闭上眼,云淡风轻,“没事。”
没事?
身体都烫的跟个火炉一样了还没事?
想到这,宋清的眼底有温怒之色,她没好气的推了推眼前的男人,“起开。”
梁景生此刻头昏脑涨,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北因,别动。”
她一顿,猜想他是真的不舒服,不由抱紧了他,“允许你明早上再洗澡,现在赶紧睡下吧。还有,明天你务必得跟我说明一下,你为什么彻夜未归?是不是我出差的几天,你都这样子?”
梁景生愣了下,随即睁开眼看着她,眸子里都是笑意,“看你那脑袋瓜想的什么,都是孩子妈了,这么不放心你的老公?”
宋清闻言,也哑然失笑,见他一脸倦色,不由有些心疼,“好了好了,不闹你了,赶紧休息会。”
昏沉的脑袋一阵钻疼,男人翻了个身,单手覆在眼睛上,意识渐渐模糊。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了那年盛夏,明媚如风的午后,校园书声郎朗,到处一片生机。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折射在玻璃窗上,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桌子上,也落在了女孩素净的脸蛋上。那个时候,她穿着蓝白干净的校服,就坐在礼堂的角落,安静乖巧的听着他发言。
彼时窗外木棉开得正旺,满树火红,而她浑然不知,自己与画面融合在了一起,变得格外赏心悦目。
她也不知道,一路舟车劳顿,从远方赶来的他,虽然嘴里振振有词讲着熟透了的演讲稿,其实看了她一个午后。
直到,演讲结束,她似阵风一样走了,连他想多看一眼都没来得及。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隐隐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景生,景生……
她的嗓音很温柔,是他曾经幻想过的温柔。凭借着顽强的意识,男人慢慢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女人担忧的面容。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嘲弄,到底是何时起,他卑微至此。只因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会雀跃不止。她告诉他,都是自愿喜欢他的,可是,他何尝不是也喜欢着爱慕着她呢。
见男人终于醒了,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她忙不迭的将刚刚出去买来退烧药和温水递到男人面前,声音带着轻哄,“把药吃了。”
原来趁他睡着,出去买退烧药去了。
梁景生怔了一怔,看着女人的目光变得愈加的复杂。
自己能保护好她吗,或者说,她需要他的庇佑吗?真的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