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星期六,宋清夜里睡下后,心里惦记着扫墓的事情,再加上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难免在睡着时下意识的仍会回想到。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黑暗中的宋清一直在噩梦中徘徊,整个人都泛着浓烈的不安,嘴唇发颤,不的低唤着:“不……不是,不……”
“宋清,宋清?”梁景生回到床边,见她似是被噩梦吓成了这样,便轻轻唤着她,伸手在她侧身而睡的背上轻轻的拍着:“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不要……景生……景生……”
“我在,我在这,我在这。”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背后安抚的轻拍着。
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宋清这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却依旧没有醒,身体本能的在他躺到自己身边时往他怀里靠了靠,头向他怀里钻去,嘴里不停的哼哼唧唧的说着些什么,手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料,像是一松开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她的手更又顺势环上他的脖子,紧紧的圈住,圈抱着他的力度让梁景生有些难受,但他却没有挣开,只是一脸好笑的看着她在睡着后如此不安,却又如此依赖自己的姿势,俯下头在她鼻尖温柔的吻了吻。
过了好一会儿,梁景生才勉强从她嘴里这哼哼唧唧的声音里听出了大概。
宋清靠在他的怀里说:“景生,你不要走,别走……别……不……不是……”她的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甚至更加搂紧了他的脖子,一边说,一边用力的往他的怀里钻。
梁景生愣了好一会儿,低下头看着她,目光柔和,将她轻轻的抱住,最后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紧紧拥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安抚和保证的说:“嗯,不走,我们都不走,我永远在你和宝宝身边,乖,别怕……”
也不知道仍在噩梦中挣扎的宋清是否听见,不过她因为贴在耳边温柔的声音和掌下的轻抚而渐渐终于彻底平复下来,接着便再一次在她的轻拍和安抚下昏昏睡去。
而黑暗中的梁景生却是一遍一遍的轻拍她的背,始终安抚着她在梦中的情绪,睁着眼睛,久久没有睡去。
当宋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她本来定的闹钟是凌晨3点,因为她想要赶一大清早去扫墓,这样不到8点的时候也能赶到妈妈的墓地了,可一看时间,都已经凌晨5点多了,已经是正春的天气,凌晨五点外边已经大亮,而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也似乎很好,一大清早阳光就十分的充足,只是天的另一边却又有些发暗。
被阳光照的透亮的房间里,宋清觉得有些刺眼,抬手放在眼前挡了一会儿,转过头时,才发现梁景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旁边的那半张床上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转头看着身旁冰冷的位置半天,宋清才回过神,伸手轻轻抚过他离开前曾睡过的地方。
她记得昨晚的梦,梦里的梁景生浑身是血,她抓不到他,摸不到他,尖叫着追上他的脚步,却怎样都无法触到他的脸,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都说孕妇的情绪多变,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噩梦扰乱心绪,可这个梦境太真实,真实又可怕的让她到现在仍觉得心有余悸。
又愣神了好一会儿,她才赶忙爬起身,急匆匆的跑出卧室,梁景生答应过她,今天会和她一起去趟墓地,怎么这么早人就不见了?
内心的慌乱和莫名的不安让她直接冲了出去,结果也不见梁景生的身影,她正要直接穿上衣服出门,结果刚跑到门口,眼前的门便自外向里的打开。
梁景生早已穿戴齐整,稍显肃穆的黑色衬衣与黑色棉质长裤,利落的短发干净而蓬松,自然而帅气,只是一眼,便顿时让人觉得心安。
“醒了?”见宋清站在门前,梁景生慢慢的关上门,将手中刚刚买回来的早餐递给她:“你昨晚一直在做噩梦,睡的不安稳,几个小时前才勉强安然入睡,3点的时候我没有叫你,你现在吃些早餐,洗一洗再收拾一下,我们开车直接去,前提是你得吃早饭。”
心头莫名悬起的大石终于落下,宋清顿时便展开笑脸,接过早餐,拎到餐桌旁一盒一盒的拿了出来。见她那一会儿愁眉莫展一会儿笑的模样,梁景生走过去:“刚刚我进门时,你那是什么表情?急的像天要榻了一样。”
“没什么,昨晚做了些噩梦,还没从梦里缓过来。”宋清撇了一下嘴,在心里暗骂自己幼稚。
梁景生挑动好看的眉宇,轻笑:“什么噩梦?关于我的?”
一想到梦里的场景,宋清就一阵难受,便转头瞪了他一眼:“一个梦你也问,什么时候这么八婆了,快吃早餐,吃完我们去扫墓,早去早回,免得耽误你工作。”
梁景生也只是笑,不再多说。
到了墓地的的时候,是早上8点多,虽然比预计的晚了一些,但怎么都不算是清晨,始终也还是晚了一些,不过晚一些也好,至少在墓地能避开一些人。
早上9点,小雨淅沥,宋清手里抱着一捧白菊,身穿白色宽松长衫与黑色外套,梁景生在一旁替她拿着一些扫墓用的东西,另一手举着伞,稳稳的举在两人头顶。
两人缓步走进西郊的墓园,这个地方,宋清只有每年这一天才有机会来这一次,因为这里太偏僻也太隐蔽,除了特定的时候,没有人能随便进来。
见梁景生安静的陪在自己身边,走进墓园时,宋清微笑着转头看着他:“景生,看着这墓园,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她还算是仁慈的?”
梁景生不语,只是将伞换到另一只手上,随手揽过她,将她轻轻按在怀里。
宋清继续笑着,抬眼看看四周:“你知道这个墓园是什么地方吗?这个地方,是c市第一和第二监狱的一些比较特别的死刑犯在被枪毙后,所安葬的地方,看起来是挺规整的,可是我把我妈妈和这些还算有些家底的罪犯放在一起,只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里平时没人敢来,除了这些死者的家人偶尔过来,但是这里也很荒凉,有几个人愿意给一个死刑犯常年扫墓的?所以这里平时只有墓地外收发室的那两个老大爷来打扫一下。”
“而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过来为我妈扫扫墓。”宋清轻笑了一下:“比起那时候她对我,现在,我对她算很好的了。”
“北因,都过去了。”梁景生揽着她,表示安慰。
=她正要把赵素敏的墓碑前整理干净,却陡然发现这里似乎是被人已经打理过,而且在墓碑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样东西,且一看就知道,这一定不是别人留下的。
那是一捧开的正新鲜的白色的百合花,且在这风雨中,在墓碑前正并列着立着两根已经燃烧了一半熄灭的白色蜡烛,在蜡烛的下边,有一角没有完全烧干净的纸角。
而那纸又不像是平日正常的那种纸钱,看起来又像是写了东西,宋清目色一沉,伸手捻起那一角碎纸,这纸因为没有被烧干净,只留下两三厘米大小,而又因被雨淋过,就这么粘在墓碑前的台子上,上边隐约有着一些的字迹已经模糊,只能看得出来,这张纸上本来是写满了字,像是一封信,模糊间仍可看清那仅有的一两个字的娟秀的字体。
只是这两个字比较复杂,又被雨水打湿,十分模糊,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字,可这样的字,和这类似祭文一样的信纸,应该只有女人能用。
还有这百合花,这细心的点过的两根白色蜡烛缡。
她妈妈的墓地这么多年都只有她过来打扫,而宋北因只有十几年前来过两次,之后再也没来过,因为嫌弃这里太偏远,所以,虽然每年她来的时候都刻意避开清晨,免得看到不想看见的人,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宋季城不会来,这些年,他应该还是从来都没有来过。
也就是说,除了这些她所能想到的人之外,还有别人曾来过,而且,是个女人。
宋清捏着手中的那一角纸,低头看着地上的蜡烛和百合花,缓缓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这墓园里平日根本没有什么人,但巧合的是,在远处的一座墓碑前,有一个一身黑衣,举着伞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的人,似乎正在那墓碑前缅怀什么。
刚刚也一直没注意到这墓园的其他墓碑前还有其他人,莘瑶再又向外看了一眼,心想,那人恐怕是已经走了吧?
她叹了口气,低下头,正要重新蹲下身子,却是陡然顿了顿,因为这墓园虽整齐,但并不奢华,所以在墓碑之前的地面都是很普通的黄泥地面,这雨下的也并不大,只要是两个小时之内走过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行过的痕迹,都会留下一些。
她骤然抬起眼,看向那边仍旧在远处的墓碑前静静的背对着自己的黑色身影,心头没来由的一颤,心更也陡然悬到了嗓子眼儿。
她将手中那一角纸纂在手心,举着伞,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人,每走一步,她仿佛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越来越近,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一般的向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