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梁景生仍是没有醒来,医生进来检查过,因为他之前失血过多,需要恢复的时间,肩上的伤已经受到控制,头上虽然受到重创,但还好没有伤及大脑,也没有留下瘀血的血块,所以最晚明天早上就能醒。
听到医生这样说后,宋清这一整夜便都不打算睡觉了,始终守在床边,用毛巾沾着温热的水给梁景生擦脸擦手,平日里梁景生虽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洁癖,但他素来都很干净,她不想他醒来的时候有任何不适。
半夜11点多,医院的走廊里也已经安静了许多,只有几个值班的护士偶尔来回走动查房,夜渐渐安静,宋清终于困倦的有些支持不住,索性靠在床边,半眯着眼睛看着梁景生沉静的睡颜,渐渐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的,因为她就趴在床边,所以床上有一点点动静她便马上察觉到,陡然睁开眼,便见梁景生不知是什么时候醒了,似是正要起身,却结果因为起身时微微带动了被子,将她惊醒。
“景生?你醒了?”这病房里现在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朦胧中见梁景生俊朗的眉眼都一如当初一般在自己眼前,她有些混沌的发懵的以为是在做梦,下意识的开口。
结果病床上正挣扎着要起身的男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竟带着几分鄙视,再又好笑的瞥瞥她,轻声说:“不然?我还能是鬼?”
一听见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他的确是醒了,宋清掐了一下手臂,之后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不知是疼的还是激动的,她刷的站起身:“你别动,我去叫医生,他们说过,你醒来后马上就要叫他们!”
然而梁景生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的蹙了一下眉:“先别叫医生。”
“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背手的伤疼?还是头疼?”宋清刚迈出的步子便收了回去,回身俯到床边,小心的盯着他上上下下的看:“景生,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呀!”
“别这么紧张,我都醒了,还能有什么事?”见她紧张兮兮的表情,梁景生勾唇一笑,唇色虽苍白,却温柔依旧。
“那……那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吧?你睡了这么久,一直吃不进东西,打了几天的葡萄糖,身体吃不消,我、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夜里卖的流食,你现在估计只能吃流食,不然胃一时间受不了……”说着,宋清便急急的转身要去拿起外套。
然而手腕却被他温热的手轻轻扣住,他现在似乎没什么力气,仅仅是扣住她的手,却没有用力,宋清便停下身来:“还想吃其他的什么吗?我一起去买。”
“都这么晚了,哪还有饭店开着?”梁景生叹笑:“别折腾了,我现在吃不进去东西。”
“那也得吃啊!要不,我去叫医生?”宋清第一次面对这样虚弱苍白的梁景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这可比他那次犯胃病睡的一晚严重多了,那时候只是吊了一晚的水就没事了,可他现在可是刚从死神的手里逃出来,她现在就觉得像做梦一样,双脚都在发飘。
梁景生却是抬手,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下:“那个……北因。”
“嗯?”
“先扶我去一下洗手间……”
宋清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笑了出来,赶情梁景生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笑归笑,但他躺了这么久,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解决生理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宋清小心的扶他下床,因为他刚刚醒,几天来也没有吃过东西,身体很虚弱,完全没什么力气,只能靠着她扶着,但又似乎因为她怀孕,他不想把所有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勉强的自己撑着在走,宋清便伸手扶着他的腰:“这间病房里单独的洗手间冲水的东西坏掉了,我扶你去外边的洗手间,也很干净,而且没有多远,就隔了四十几米。”
梁景生点头,在宋清的搀扶下走出去,之后梁景生本来是打算自己进去,毕竟是男洗手间,但宋清怕他进去后万一摔倒她听不见,于是便趁着晚上这洗手间里也没什么人,更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里边没人后,干脆直接扶着他走了进去。
这是季宋清活了这小半辈子后,第一次进男洗手间,梁景生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阻拦她。
没多久后两人回到病房,回来时有值班的护士看见他们,宋清顺便让那护士帮忙去叫值班的医生,两人回病房后不出一分钟,值班的医生便来了。
“梁总。”那医生一进来,便一脸恭敬的一点都不敢怠慢的走上前,扶着梁景生坐在床边,为他综合检查了一下,之后取下听诊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只是背后的伤确实不轻,要仔细养一段时间,愈合之间千万不要碰水。”梁景生客气的点点头:“辛苦了,多亏你们救了我这一命。”
“梁总您言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能接您在医院治疗,也是我们医院的福分,我们院长这几天一直也没睡好,就等着您醒来后过来陪您聊聊,现在啊,我们大家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了。”
梁景生淡淡勾了勾唇,那医生知道他是刚刚醒,没有什么力气一直说这些客套话,便很懂分寸的再又点点头,对宋清仔细交代了一些这两天的注意事项后就走了出去。
直到那医生走了,宋清才赶忙绕到梁景生身边,伸手就拉住他的手:“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了,你可终于没事了,我都快被你吓死!”
宋清这话说的委屈,语气里还带了几分隐忍的后怕似的哭腔,梁景生安慰的看着她,轻轻的回握住她的手:“好了,我都已经没什么事了,可别再哭了,再哭我又该心疼了,嗯?”
“梁景生,你下次不准再这样了,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就算你护住我和孩子,让我一个人偷生,这样我活着都不如死了!你怎么忍心?”
“傻瓜,什么死了活的?我才刚醒,你这是咒我呢?”
梁景生墨色的黑眸里满是温柔的光亮。
“你满身是血的样子真的要把我吓死!你还笑!”见他居然笑,宋清忍不住在他身上轻轻打了一下:“我都担心成什么样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结果她这轻轻一打,梁景生便伸手闪躲了一下,挡住她的手再又直接握住:“医生不是说了吗?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怎么样,当时伤到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见她似乎安然无恙,问话时的语气便也轻柔许多。
“我没事,我吃的好睡的好,就是怕你有事!醒了就好,景生,以后你别这样吓我了,我真的经不住你这样吓……”宋清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那时候他身上的伤真的太严重,严重到她在心里就清楚他能被救回来的几率只有三成不到,但是他现在就这样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微笑,她现在也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想一直盯着他看,一直盯,一直盯…玎…
梁景生失笑,抬手覆在她眼上,一脸好笑道:“别看了,再看下去身上就出窟窿了。”
话虽这样说,他的另一只手却是依旧紧握她的手,以着轻松淡然的语气一边安抚一边轻哄。
宋清拉下他的手:“你真的不饿吗?”
“不饿,虽然现在胃里没有多少东西,但也没什么胃口,明天再说。”说时,梁景生将她轻轻揽至身边,让她坐在床边,将她抱在怀里,以手轻抚着她的肩,渐渐下滑到她的肚子,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在黑暗里前行,听见你的声音,感觉到手边你肚子上的动静,宋清,你和孩子的力量太大,在无尽的黑暗中给了我光明和回来的方向,你记着,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即便是我先走,你也要好好活着,不许再提死这个死,听到没有?”
宋清将头贴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将手轻轻圈住他的脖子:“那你也要保证陪着我一起活很久很久……除非老了,否则,我可不干。”
梁景生叹笑,手在她肩上轻拍:“傻瓜。”
之后梁景生因为是刚刚醒过来,体质还太过虚弱,宋清见他没什么力气,就扶着他重新躺下,许诺自己也会去休息后,梁景生便似是终于撑不住,双眼渐渐闭上,在虚弱疲惫中睡去。
而宋清却没有离开。
经过这一场生死考验一般的凶险,几天来的深切的担心和害怕,若有所失一般的痛楚始终包围着她,现在看着安然沉睡的梁景生,她趴在病床边,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翌日,宋清捧着医院里为梁景生特制的营养餐一勺一勺的喂着他,他清俊淡雅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但却带着淡淡的笑意,见她喂的认真,他便也很配合的一口一口的吃。
宋清在喂他吃东西的时候,澄澈的眼里是太多的期待与光亮,总是希望他多吃一些,早一天养好身体。
难得能照顾他,这对宋清来说是全新的体会,而梁景生这个病人又能听话,两个人俨然都很享受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