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快点。”雪妮一边催促着我,一边已经开始在往桌上放筹码。
我站在她身后迟迟不肯坐下,自认为见惯了大场面的我,这种场合我不敢坐!于是我把筹码放在她面前,小声说:“我不会,你玩儿吧,我在你后面坐着看。”
“那这多没劲儿啊,还得自己上才有刺激的感觉嘛。哎呀你怕什么,就算是输一晚上能输多少嘛?我哥有的是钱,你别担心,没事儿的啊!”雪妮安慰劝说着我:“你就当是在玩儿游戏而已,不要把这些筹码当成钱就行。”
虽然在很多事情上我没啥原则,比如面对闵天佑就总是推翻我自己发过的誓,比如喝酒的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住要喝多,但是对这个我是绝对不会去尝试的。
别说孙炜他爸刚输得倾家荡产,还要我和索亚去帮孙炜还那些钱,即便是没有这件事,我也会对赌博这个东西很自律。
一是,它不是我们这个年纪该玩儿的。二是,它真的是会上瘾的毒药。
对于任何会上瘾的东西,我都本能的拒绝。就算是网络游戏,我也只玩儿那种益智闯关,打完一局就能完的那种。
所以无论雪妮如何劝说我,我都不为所动的站在她身后,坚持自己不玩儿看着她玩儿。
雪妮把牌起上来以后,念叨了句说我没劲儿,也就专心的押注看牌,不怎么搭理我。
我坐在她身后很无聊,但是想着既然来了不玩儿,再扫兴的走就怕她不高兴,只得乖乖坐在她身后,胡思乱想。
闵天佑要赌博……
那么之前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消失,是不是就窝在这儿天天赌博?还有那2套房子变更主人,会不会是他赌钱输了给卖掉的?
越想越觉得害怕,真的,我没办法接受自己去触碰底线,也无法接受我喜欢的人去触碰。
而他闵天佑,还有其他什么让我不知道和无法接受的癖好?
雪妮玩着玩着,人的状态就开始改变,从之前大家闺秀的模样,变成个十足的赌徒。她脱掉外套,把脚放在椅子上叼着烟,比我表现得还要爷们儿。其实这些我都没啥,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两个女孩,不该出现在这儿。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起身准备想要回家。
雪妮不高兴了,一把抓住我:“蚊子,你要走啊?”
“啊,家里来电话了,晚了回去得要挨骂。”
“我呸,原来你这么怂啊?哈哈哈哈。”雪妮嘲笑我。
自尊心的驱使下,为了证明我不是怂包,就真的坐下来不再走了,继续无聊的坐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桌子上这些人的兴趣点到底在哪儿。
桌上的人来来回回的,换了一波又一波。
有人满载而归,有人垂头丧气的离开。
几家欢喜几家愁,大概是这样的吧?
正当靠在椅背上差点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老板,请坐。”
猛地惊醒,就看到孙炜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带着墨镜,在帮一个中年男人拉凳子。等男人坐下后,他转身去了吧台换了好多筹码,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到男人面前,随后退回去站在身后,双手交叉背在身后。
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孙炜,很诡异。
我长大嘴巴想要喊他,雪妮转过身来小声说:“瞧见没,对面那位是个咖,哈哈,今天晚上我得赢了她。”
“那是谁啊?”我的眼睛,始终盯着孙炜。
“挺牛的一人儿,这儿只要有她出现,赌注能翻好几倍!”雪妮一脸谨慎的说:“但是吧,这人脾气不大好,要是发起火来,那就吓人了。”
能让雪妮都害怕的大咖,我敢随便惹?
想要喊孙炜的想法被生生吞了下去,不停的朝着他使眼色希望他能看到,我想要和他说话。但是孙炜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我。
我只能安心的等,我就不信他孙炜没有三急。
终于,找到个机会看他转身,像是准备去洗手间的样子。我跟着就站起来尾随他,一路到了男厕所,早已心急如焚的我根本顾不上里面还有其他人,跟着就进去把一把抓住孙炜,往那隔间里面啦。
孙炜挣扎了下,说:“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你妹,孙子你跟我进来!”
我话说完,那些男的纷纷转过头来看着我,像是见到鬼一样大声喊:“喂喂喂你出去,这是男厕所啊!”
我哪儿还管的上是不是男厕所,拉着孙炜就朝着隔间走,他看大家都盯着我们呢,只好乖乖就跟着我进去。
我锁上门,一把抓下他的墨镜,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之后,问:“你搞什么呢?你知不知道……”
孙炜做了个嘘的收拾,压低声音:“姑奶奶算我求你,你别在这闹了行不行?外面那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我知道,所以这不把你往厕所里拉了嘛?说吧,你躲哪儿去了,你店上欠的那些钱,准备怎么办?”
“现在我顾不上那些,我得先把其他的事情处理好了,让他们告我去吧!”
“有什么事情更重要的?他们告你,你就是诈骗,就要坐牢了你知不知道?”我说。
“坐牢就坐牢呗。”孙炜倒是无所谓的样子,说:“跟你又没啥关系!”
“什么叫跟我没有关系?先不说那些人把我店子里的衣服全部抢走,就说我们是不是朋友?我一直认为你挺爷们儿的啊,怎么出事儿就躲着啊?出来解决啊,你像个男人一样的,出来解决啊!”我是真的急了,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姑奶奶,算是我求你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行不行?你跟你的闵天佑好好过日子,管我这种垃圾干什么啊!”
我真是没有想到,孙炜会变成这样一副没有骨气的样子,气得我差点就上手给他打过去了,倒是想要看看我这一巴掌能不能够把他给打醒。但是我举起手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睛血红,周围好几个新增的伤疤,特别扎眼。
“怎么了啊你,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啊?”我的手轻轻垂下来,贴在他的眼睛上问。
“小事。”孙炜趁机拉着我的手,说:“雯雯你听着,这件事你不能管,那些人拿走了你的衣服你就去报警,然后想办法拿回来。别告诉任何人在这里见过我,至于我欠他们的钱,过段时间我能露面的时候,我会自己解决,听到没!”
孙炜的声音很小,但是充满了一种让人不置可否的力量,听得我特别的心酸。自己舅舅因为赌钱把他害成了这个样子,他现在还要跟着其他赌棍一起来这种地方,不是自甘堕落,就是另有目的。
我抽搐着鼻尖,说:“孙炜,你就别这样作践自己了行不行?我已经准备把店子转让出去了,还向罗清华要了点儿钱,你跟我一起去面对,把大家的钱都还了,这样你就不会坐牢了,好不好?”
我承认我自己很多时候,是有点胆大妄为,可我拎得起轻重和原则,触犯法律那种事情,该怕还是得怕。所以我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劝孙炜。
他却不为所动,握住我的手说:“雯雯你不懂,好多事情你都不懂。还有啊,这件事你别帮我,你的店子好好给我开着,听着没有!”
“喂朱帆,老大叫你了。”外面有个男人在喊。
“这就来了。”孙炜竟然去答应了,松开我的手说:“你在这待会儿再出来,记得我跟你说的,不要瞎整听到没!”
然后我就还没来得及多说话,孙炜就跑了出去,跟叫他那人瞎聊着什么。
朱帆?孙炜还隐姓埋名了?
我实在没有耐性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怕我和孙炜那么面对面的坐着,等下忍不住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就算雪妮再不高兴我,我还是坚持要先回家,想着怎么消化下这件事。
罗清华晚上没有回来,家里就我自己。
闵天佑发来消息,问我有没有时间去视频?
我回:“没空。”
兴许是觉得我没有对他那么冷淡过,他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电话那头嘻嘻哈哈的说:“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啊?看你短信都是一股子火气呢。”
我是个不怎么藏得住话的人,尤其是在闵天佑面前,当场就指责他问:“闵天佑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去赌钱?”
“赌钱?你听谁说的?”
“那你别管,我连你爱去哪儿赌都知道,就是西二环那个会所里,是不是?”
“靠,这个该死的雪妮。”见自己的事情败露,闵天佑把责任怪到雪妮的身上,骂咧着说:“怎么?她今天晚上带你过去那边儿了?你玩了吗?”
“我玩鸟啊,闵天佑,你说说你还有啥是我不知道的啊?你是不是还要沾毒,是不是还要去嫖啊?”我真的是一肚子火气找不到地方发,借着这么个机会,干脆就发在了闵天佑的身上。
“你瞎说什么呢?怎么还听风就是雨啊?雯雯我告诉你啊,下次雪妮再带你去那种地方,你可不能去。”
“凭啥你能去我就不能了?下次我还就偏要去,反正输了她说等你回来还。”我故意激他。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闵天佑有些生气的意思,提高声音说:“对了,这边的事情办的很顺利,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你要是不听我的,回来我得好好收拾你!”
“收拾?呵呵。”我还给他一个淡漠的微笑,说:“来啊,谁怕你不成?”
“那你就给我等着,这次回来……嘿嘿!”闵天佑尽可能的转移刚才不算太好的谈话氛围,说:“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要去那个地方玩,怎么?”
“不是,上一句。”
“我问你是不是还要去嫖?”
“不对,再上一句。”
“我说我玩鸟啊!”
“对了,就是这个。”闵天佑笑得很奇怪,“等着我过几天回来,让你玩玩!”
“你大爷的,占老子便宜!”
我对闵天佑的怨气,和今天压在心里的所有火气,就这样和闵天佑开心的聊着聊着,就慢慢消散开。然后他告诉我说回来之后,过不了太久就要过去,再去的话估计呆的时间就会更长一些了。
我说那正好啊,罗清华在帮我办手续去墨尔本。
闵天佑听说我去墨尔本相当吃惊,问我那店子是转了?
我哪儿敢跟他说是因为孙炜给转的啊,就说是啊,我受不了家里人对我的冷淡,主动妥协了。
他长松一口气,说:“那我就放心了!”
“你说什么?”
“哦,我说那我就可以回来接着你,跟你一起过来这边了。”
一直以来我以为闵天佑都是懂我的,理解我不去的苦衷的,但是他那句他放心了,还是暴露出他其实一直希望我能听罗清华的话。
忽然地,增添了不少失落感。
在闵天佑这儿,我就像是个十足的菜鸟,只要他不想说的不想承认的事情,无论我怎么威胁问他,他都不会说也不会承认。就说他去赌场这事儿,三言两语就把我给打发点,把我往其他的地方带了。等我回过神来要追问的时候,我们早就结束通话了。
孙茂大清早来敲了我门,问我是不是昨天晚上见到过他哥?
我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他来找过你了?”
“不是,我的QQ上收到一条消息,让我来找你把你劝住,不让你和索亚去帮他还钱。”孙茂依然穿着那天晚上的衣服,但是比那天更脏了。
“我没有见过他。”
孙炜连名字都改了,肯定想要瞒着孙茂,再说昨天晚上的情况我自己也没弄清楚,不敢乱说。
“那好雯雯,他既然都那么说了,你就真的别帮了,我不想把你和索亚卷进这件事来。”
再一次的,我从心底鄙视起了孙茂!
之前他是没办法去解决,现在他有办法了,但是竟然能眼睁睁的看着帮了自己爸爸的哥哥去坐牢,有朋友要出来帮忙他竟然还阻拦,有这么做人的吗?
我说孙茂你毛病吧,人孙炜是为了救你家才这样子的,我们帮着又没有让你出一分钱,你拦什么啊拦。
“我哥说的,肯定有他的道理啊,你就别管了成么?”
“就你这样的男人,我都不知道索亚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真是瞎了她的狗眼了!”我气愤的说。
“是是是,不管你说什么都好。但是雯雯,我爸这事儿真挺复杂,他是被人陷害的,不是自己去赌钱输的。不管你怎么想我,我就得要阻止你和索亚去办这件事。”
简直不可理喻!
我“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了。
……
孙炜的债务,比我想象中的要少点儿。尤其是我们清理退款的时候,还有好几个会员说孙炜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不大可能是那种拿钱跑路的人,说既然我们是帮他还那就干脆等等,等他回来再说,还保证不会去告孙炜。
这应该是这件事中,最让人暖心的部分了。
收回来所有欠条,我转让店子和罗清华给我的钱,也没剩下几个了。
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回到了去年差不多的这个时候。我除开闵天佑,索亚除开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们都什么也没捞着,又跟去年一样,还得继续准备高考。
索亚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忙了一上午累得够呛,我们就在咖啡厅里点了东西准备休息一会儿。她知道我要去墨尔本,也知道我要和她一起再参加高考,她说这其实全都是罗清华的套路,只不过他没想过我会遇到孙炜这个意外。
想想也是搞笑,以前一帆风顺的我从没有遇到过什么坎,倒是一离开罗清华的羽翼,各种意外就接踵而至了。
我说:“有时候我在想,这些事情会不会是罗清华给安排的哦。”
“要是在电视剧里,这种情况倒是可能发生的。罗叔叔的人脉安排这些意外,那简直就是小儿科。”
“哈哈,如果在电视剧里,应该就是那场火是罗清华安排的,我的钱被偷也是他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输了这场赌局!然后中途的时候,他看这样都还没有让我放弃,正好你又出了这个事情,他就干脆再用高考的方式来钳制我!”
“对对对,这样子即便你最后赌局赢了,但是你也去参加高考了,不能去墨尔本他还可以送你上国内的大学。”
“真是老谋深算啊!”
此刻的我们俩,像个编剧似的把我之前经历的各种意外,都往罗清华的身上编排。但是我们忘了最重要的一个角色,那就是闵天佑,因为我们谁都没有想过,他会和罗清华有什么关系。
最后我们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索亚笑得前仰后翻,说:“蚊子,我觉得我这次再去川大,要报个中文系才行。”
“然后以后你来编排这样的故事吗?”
“对,名字就叫,如果不在墨尔本,哈哈哈。”索亚真是笑点很低,喝下去的奶茶都被她给喷出来了。
然而在我们开怀大笑的时候,谁都没有会想到,紧跟着会有一场大祸临头。
我们奢侈的点了不少挺贵的西餐,打算午饭就在这儿解决。然而就在我上完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忽然就发现索亚不见了人,我问服务员,他们说没看到,好像刚才跟着几个人出去了。
上厕所前后就几分钟的时间,索亚招呼不打就这么走了?我打她的电话也是关机!
探出头,就看到挺着肚子的她站在楼下,有两个男人站在搀扶着她,准备上一辆白色的商务车。我冲着下面大喊一声:“索亚!”
她回头来冲我笑笑,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商务车。
我心里咯噔一下,仍下买单的钱就朝楼下跑,商务车早已经开出去很远了。打了个出租车追上去,追到三环的时候的中间来个大卡车,把我们的视线给拦住,竟然那么追掉了!
卧槽,索亚怎么回事儿啊?
这头我正在火急火燎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头闵天佑就打来电话,说他下飞机打车已经进城了。
“闵天佑你快点来吧,刚才索亚跟着几个不认识的人上车走了,我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人!”
“什么?车牌号你记下来没有?”
“记下来了。”
“那你现在发给我。”
“好!”
我把车牌号发给闵天佑之后,就下了出租车在三环路边儿上等着他,心里从慌乱到不安,最后竟然变成了害怕和恐惧。我想起那天雪妮说那个大咖的时候害怕的眼神,想起孙炜改名换姓对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想起孙茂来找我对我的警告。
难道,我和索亚这么去帮孙炜还钱,真的惹上什么事儿了?
不敢往下想,越想越恐怖。
半小时后,闵天佑的出租车停在我面前,他探出头喊了句:“上车。”
我已经处于魂不守色的游离状态了,上车丝毫没有了长时间不见想要和他亲亲我我的想法,都是担心的抱着他问:“怎么样,你查到那个车牌号了没有?”
“蚊子,你们怎么会惹上那群人?”
“什么人?”
“算了回去再说吧。”闵天佑看了看出租车司机,让司机先到他的家。
然后他放下行李,开上他的车就把我往雪妮那边拉。在路上的时候他跟我说,商务车的主人是个咖,一边坐着正经生意一边也混着其他路,反正就是那种我和索亚都惹不起的角色。
我第一反应就是那天晚上那个中年男人,描述了他的外貌特征,问闵天佑是不是他?
闵天佑吓得一颤:“你见过他了?”
“是,跟雪妮去的那天我见过!”
“卧槽!”闵天佑气得拿出手机拨了雪妮的电话,说:“闫雪妮,你他妈的现在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