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坐在桌子后的中年男人语气不大好，他的嗓门很大，怒冲冲的抬头喝道，“忙的很，没事少来烦我。”
“是艾渠让我们来的，他有话让我转告你。”霍俞成手放在我的肩上对着态度恶劣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说道，“如果钟院长没空……”
“艾渠？董事长的儿子？”国字脸，身材魁梧，板寸头的中年男人蓦地站起来，视线在我和霍俞成身上来回扫视，道，“他在哪？”
“他在灾区救援。”我和霍俞成走进去，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道，“艾渠让你派几个人过去给他做副手，另外让他爸爸派人多送些紧急必须的药品纱布之类的东西过来。”
桌上座机忽然急促响了起来，没想到这里不仅恢复了电路，连信号都有。
“什么？操，尽给我添乱！”爆了句粗口，钟院长拿起不停响的电话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安排人过去，可我医院也就那么点人，你别催了！催也不能立刻给你送过去！都等着！”
啪挂了座机电话又把不停响的手机拿起来，抽出SIM卡重新换了一个，就要拨电话。
我意识到什么立刻跑过去阻止，道，“等一等，你是要打给他爸爸吗？”
“怎么了？”瞥我一眼他放下手机，似乎才想起来问，“你是谁？和艾家什么关系？”大咧咧的目光不加掩饰的打量我，直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只是艾渠的朋友，这个电话你能不能不打，你自己想想，一来艾渠不会听，二来董事长也不会让他留在这里，到时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是你，不如这件事缓一缓，等过几天再说，说不定到时候艾渠他自己就要回去了。”
钟院长一拧浓眉，精壮高大的身材加上粗犷的嗓门顿显凶神恶煞，“不把他弄回去出了事你负责吗？胡闹！你们这些小年轻！以为这里是哪里？地震中心就意味着危险和死亡！你没看到外面那些受伤的人吗！听听听听，他们的声音！”指着隐隐嗡嗡传来痛吟哀嚎的帐外，他用一种看任性孩子的目光瞪着我。
“我当然知道，艾渠他自己也知道，钟院长，如果都害怕，谁来救外面那些人？你们是医生！”我毫不示弱回看着他。
“你懂个屁！”一拍桌子他气势惊人，“他是心外科的，留在现场有个屁用！还不如回到这里来的有用！”
我一愣，那艾渠为什么要留下来？他……
放在我肩上的手加了几分力，我迷茫的扭头看他，眼里有疑惑和不解，霍俞成目光如海，深邃镇定，声音沉沉带着安慰的口吻，“不用想太多，他是医生，紧急救治并没有什么问题。”
钟院长冷嗤一声，顾自拨了电话，把艾渠的情况说清楚后听着那头艾父说，听了一会他似乎还提到了我，也不知道艾父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两眼把手机递给了过来，“董事长让你接。”
我拿过手机放在耳旁，心里愧疚又后悔，做什么要把艾渠也拉到这里来，如果他出事了我该怎么和他父母交代，想到这我说话声都没了底气，小心翼翼道，“叔叔，我是孟瓷。”
“原来是老孟家的孩子，你们怎么跑到G市去了？不知道那里刚发生地震吗？”
果然，一开口他就问出这个问题，威严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浑厚，听着就让人觉得心虚，可能是从小养成的，小时候长辈里让我害怕的人并不多，包括我爸，可艾渠的爸爸就不在这其中，他总能让小辈情不自禁感到畏缩不敢亲近。
深吸一口气我还是如实说了出来，“是……是因为我，我有一个朋友在这里，因为担心……”我看了霍俞成一眼，心里其实并不情愿说出这些话，但还是继续说道，“他知道我要来，就说要送我，我当时太着急没想那么多，而且飞机速度比较快，就和他一起来了。”
艾父声音缓和了一些，道，“你的事他一向都很上心，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你的朋友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低着头乖乖回答，手指无意识揪着衣摆，大气也不敢喘。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为什么他还不回来！”语气陡然一凛，艾父严厉道，“你让他接电话！还反了天了！”
“手机给我。”霍俞成从我手里拿过手机，对电话那头厉声的艾父说道，“艾董事，你好，我是华盛霍俞成，艾渠是自愿留下参加救援，孟瓷也劝过他，现在他不在这里所以没办法接你的电话，不过既然他执意要留下董事长你对孟瓷发脾气也没用，我看他的样子恐怕也不会轻易回去，倒不如派几个人过来以做副手的名义跟着保护他，你儿子的脾气恐怕你自己最清楚。”
听完霍俞成的话我冷汗都下来了，一个劲给他打眼色他却视若无睹，伸手去抢手机，无奈他比我高太多，转个身腾出一只手把我隔开，我就毫无办法。
“霍俞成！你别胡说八道！”我忍不住压低声音急道，“你快把手机给我，别再说了！”
他不为所动，竟看也没看我，也不知艾父又说了什么，只听霍俞成镇定道，“既然这样不如你自己过来把他抓回去，怎么管教那是你们艾家的家事，是打断腿还是怎样都请随意，不过现在肯定是没人能管的住他的。”
电话那头我隐约听到艾父模糊的言辞，然后霍俞成道，“不过我想提一句建议，这里情况现在很不稳定，并且余震不断，每一转栋建筑都存在潜在危险，如果你派来的人没有一击即中抓到他，恐怕会生出一些不可预测的意外。”
说完这些话霍俞成握着电话又听了一会，然后把手机交给用莫测目光打量他的钟院长，钟院长走开一点又说了四五分钟才挂断电话，走回来视线在我和霍俞成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的身上，道，“艾渠现在在哪？”
“我们走的时候他在中元路商务酒店附近，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回答道，心想该不会这就要找人去抓人了吧？
“知道了。”拿起桌上一串钥匙就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不客气道，“你们尽快回A市吧，这里人满为患的，没你们住的地儿，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请等一下。”我忙出声叫住就要走的钟院长，道，“艾渠说他可能是肺挫伤，之前才被救援队从坍塌的酒店救出来的，这里能不能做检查？我们做完检查就走。”指着身旁霍俞成我说道。
“这里有电能连上灯泡照明就不错了，你还想用医疗设备做检查？没有，我这里送来的病人都是靠医生判断做紧急处理医治的。”他明显不大耐烦，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改变主意，道，“肺挫伤也分轻重程度的，你是什么症状？”
霍俞成不说话，我忙推了推他的胳膊道，“快说！”
他看我一眼这才开口，“胸口疼，呼吸困难，咳嗽。”
“咳血吗？”
“不咳。”
钟院长对霍俞成的态度有些不满，说话就更加不客气了，道，“有什么症状一次性说完，我忙的很，没工夫和你们俩耗着。”说着拿起桌上听诊器戴在耳朵上，我立刻扒开霍俞成已经撕坏的西装外套露出胸口位置，钟院长还算满意将听筒按在他胸口慢慢移动仔细的听。
听了一会他用手在霍俞成的两边胸肋骨按了按，询问他有什么感觉，又让他咳嗽几声给他听。
在我紧张注视下钟院长做完检查摘下听诊器说道，“只是轻度肺震荡而已，没什么大事，要是怕疼可以去拿点止痛药来吃，不过毕竟没有设备拍X线具体检查，还是应该注意一下身体一些变化，回去后尽快找家医院做检查吧。”
“不用做其他治疗吗？真的没事？”我不放心的追问。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狠狠瞪我一眼钟院长将听诊器重重放在桌上，“对了，要是打电话报平安就在这里打，其他地方通讯信号还是一片盲区，我还有事先走了，这大半夜的估计也没人敢睡，你们要留下就别闲着，去给他们帮帮忙。”说着阔步走了。
抬头看向霍俞成我说道，“你去找护士拿点止痛药吧，然后找个地方先睡一会，我打个电话就去给他们帮忙。”
“不用，我去帮忙，你打完电话就在这里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就走。”说着他走了出去。
“等等。”我拉住他的胳膊道，“帮忙的事我来做就行，你还有伤，用不了力，别把伤弄严重了。”
“我自己有分寸，你看你眼睛下的乌青，听话。”手指从我眼睑下滑过，霍俞成摸了摸我的头，表情很温柔，即使脸上黑白一块有些脏，也不影响他的英俊。
“那你不打个电话回去吗？”我没有推开对我举止过分亲密的霍俞成，虽然这其实也不算什么，但对于身为前女友的我还是过了，我却并没意识到不妥，可能是在一起久了已经习惯，又或者在这种生死存亡之时这种小事就被自动忽略了。
“发现不对劲时我直接从安全出口往楼下跑，哪里还来得及拿手机，好了，听我的，你在这里待着。”霍俞成忽然低头凑近把我吓了一跳，然而他只是看着我的脸并没有其他动作，那目光认真而仔细，一点点仿佛在描绘我的眉眼五官。
“你，你干什么……”我情不自禁身体僵直的后仰，刚刚想说‘我还有手机可以给你用’的话也一下忘了个干净，傻傻的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你，想仔细看看，我去了，你好好休息。”霍俞成脸上露出浅浅的笑，转身走出了帐篷，留下我一个人愣愣站在原地，慢慢红了脸，又变得很恼怒，怎么还是这样轻易就被他影响了情绪。
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十多条短信，三个是孟老头打的，两个是沈玉瑶，其余都是叶灵打来的，我正要先回一个给孟老头，谁知道手机先一步嗡嗡震动起来，我立刻接通电话，还没开口叶灵要哭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孟总！你总算接我电话了！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公司都炸开锅了，刚刚才开完会，董事长和陆总也都在找……”
“电话给我。”
叶灵还没说完一个冷肃的男音忽然插了进来，就听叶灵立刻收了声，恭敬又胆怯道，“是，陆总，给您。”
“在哪？”陆又铭一如既往清冷的语调传了过来，但我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严肃和凝重，看来真的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