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我愣住,“他怎么会在公安局?”
那边警察道,“他在酒吧把人头打破了,有什么问题请过来再说。”语气还算客气,但并不愿意在电话里和我多谈。
挂了电话我也懒得管不知是死是活的梁译喆,走出酒店匆匆忙忙的就赶去了公安局,走进局里上了二楼,推门走进去嘈杂声立刻传进耳朵,因打架斗殴,酒驾耍无赖,偷窃扒手之类的犯事者比比皆是,录口供盘问的警察脸上都是一丝不苟的认真肃然。
视线扫了一圈,我朝靠窗口的一个办公座位走了过去,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没有看一旁脸色一脸无所谓的裴池,询问警察,“你好,我是孟瓷,请问我能保释他吗?”
那警察停笔抬头,坚毅的轮廓被警服衬的更加英气,他挑了挑眉毛道,“这恐怕不行,受害人现在还在医院,在没接到医院发来的通知前,他都要在警局老实待着。”
这么严重,我下意识皱起眉,这才看向身旁的裴池,他脸颊唇角都有青紫的淤青,额角还破了几道口子,衣角袖口不知道沾上的是谁的血,不难看出这一架打的有多惨烈。
“你把谁打了?为什么?”
裴池倏地绷起脸,听到我的话他转动脖子看来,扯了扯裂开的唇角,笑的很难看,也很冷漠,仿佛带着讥笑的嘲弄。
“你不知道?”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
“被他打的叫周进,听说好像是个很有来头的,你朋友可真够血气方刚的,听在场的人说,当时受害人刚走进酒吧,他就抄起酒瓶朝人家脑袋上砸了过去,酒精测量也没喝多少,怎么就这么冲动。”低头写着什么的警察再次开口,毕竟见惯了这种案子,说这话时他还带着一点轻慢的笑,摇了摇头有些可惜。
听到周进的名字我陡然沉下了心,脸色也是一变再变,裴池一直盯着我,见我这个表情竟笑了起来,声音冷冷的说,“还要我在解释吗?孟瓷,你凭什么瞒着我?”最后一句话他倏然咬牙切齿,眼神也跟着变得凶狠起来。
“谁告诉你的?”我凝眸,沉静的看他,不觉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避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
裴池大约之前就一直不配合,他的一只手被拷在桌腿上,但他大概忘了,一拍椅子把手就要站起来,但又被硬生生给带着重新坐下,他怒瞪着我说,“谁告诉我的重要吗?把我蒙在鼓里很好玩是吗?你不知道沈玉瑶在我心里的地位吗?看着她被人那样欺负你不帮她出气也就算了,还瞒着我!孟瓷!你算什么朋友!”
“你冷静点。”我刚和白佳琪吵了一架,实在不想在和他接着吵,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怕你会这样我才把事情瞒下来,裴池,周家并不是好惹的,你那样把他打了考虑过后果吗?”
“后果?现在都过不好老子还管得着以后的事?”他瞪着充血的眼睛,愤怒的情绪压在心里,要不是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毫不怀疑他会直接揍我泄愤。
“安静!”警察不耐烦用笔头敲着桌面,板着脸训斥,“吵什么吵?警察局是菜市场吗?私人问题私下解决,现在你们还是祈求受害人平安无事吧!有这空闲还不如去医院给人家家属好好赔礼道歉。”
一听这话我又担心起来,不在看裴池,扫了眼桌上工作牌,问道,“陈警官,周进伤的很严重吗?”
陈警官看向裴池,下巴抬了抬道,“你看他身上的血就知道了,把人头砸破了不算,还不依不饶拿着吧台椅上去又打又踹的,要不是有人报警拉住了他,说不定人就要被他活活打死了,那个拉架的也被他打伤了。”
裴池哼了一声偏头看向一边,冷冽道,“打死他都是轻的!”
“裴池!”我低声喝住他,“胡说什么?”
陈警官沉下脸,严肃的道,“请你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警察局!”
谁都没在说话,一个小时后在医院的警察打来电话,周进头上缝了二十六针,肋骨断了一根,右胳膊骨折,其他皮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还不能放人,受害人家属要求拘留裴池,等他们下律师函,他们要告裴池故意伤害罪和谋杀罪。
听完陈警官的转述我霍然站起来,问裴池,“你爸知道你在警局吗?”
他依然不说话,听到周家放的话表情也没什么大变化,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反而不满意周进已经脱离危险。
“没有,他就让我们通知了你,也不肯说家里的联系方式,既然受害人家属要告他,这件事就大了,你要是能通知的到,就赶紧叫他父母过来一趟,他完全不配合我们的工作,这对谁都不好。”陈警官见裴池不吭声,就代替他回答了我的问题。
“行,我会通知,你就在这里好好冷静你那颗猪脑袋吧!”恨铁不成的瞪他,我起身就走。
“孟瓷!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你要是敢把我爸找来我跟你没完。”裴池终于开口了,暴戾气息重新聚拢他的脸庞和眼底,竟还威胁起我来。
我不觉好笑,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回头看他,不屑的鄙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能做什么?能不能出去还不一定,我会怕你?”说完转身走出警察局,随他在后面暴跳如雷,又被警察制住。
到了医院我在周边花店买了一束花直奔住院部,在护士站问到周进住的病房号直接找了过去,敲了两声门推门进去,周进的父母果然都在,他妈妈红着眼眶被周德文抱着无声的落泪,风韵犹存高贵典雅的她即使哭的梨花带雨,也别有一番楚楚风情。
周德文拧着眉看着床上还在麻醉中昏睡的周进也很心疼,听到动静他扭头看来,看到我有些惊讶,拍拍妻子的肩道,“静娴,别哭了,老孟家的女儿来了。”
“伯父,伯母。”我走过去微微点头打招呼,看了眼面白如纸,右胳膊打了石膏,头上裹了一层纱布,脸上大小伤口不计正昏睡的周进,他的确被裴池打的很惨,看这个样子几乎都要废了。
“周进没事吧?”我询问,一边放下鲜花。
周太太拭了拭泪,勉强招呼道,“是孟瓷啊,阿进,阿进……”话未说完,又哽咽了。
周德文忙轻言安慰两句,抱歉的对我说,“小瓷,不好意思,你伯母今天情绪不稳定,你自己坐吧。”
“伯父客气。”我礼貌的点头,安慰周太太,“伯母,你别难过了,周进会好的,请放宽心。
她哽咽点头,一边骂道,“那裴家小子实在可恶,什么深仇大恨下手居然这么狠,把我儿子都打去了半条命,实在是,实在是该千刀万剐!也不能让我解恨!”眼泪又落了下来,脸上的怨恨一览无余,她真是恨极了那个动手打了周进的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在舌头上打了个滚,问道,“那……伯母伯父打算怎么了结这件事?”
周德文沉着声音说,“这件事我不会轻易善了的,不管他是谁,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他就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顿了顿,又看着我语重心长道,“知道你们公司和风行一直有合作,但这次伯父只能说对不起了,你不知道,要不是有人拉架周进恐怕就……我们也是父母心。”
他已然看清了我的来意,也不等我打听,直接表明态度,这也算是给了我,不,应该是给孟老头面子,至少这种情况下并没有直接给我甩下脸子赶我走。
“我能理解。”我应一声,再不能说其他话,继续说就是不识好歹了。
走到病床边看双眼紧闭,面无血色的周进,暗忖着看来从周家夫妻这边下手是没可能了,而周进……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放过裴池,想一想,应该也没什么可能,毕竟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善类。
又站了一会我才告辞,已经是凌晨三点的时间了,大街上很冷清,来往车辆少的也显萧索,寒风阵阵,街头冷清,各家店面也已经关门。
去二十四小时营业店买了点吃的又去了警察局,裴池和陈警官依然面对面坐着,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之前那么喧哗了,人也少了许多,裴池他爸还没来,我给他打电话时人还在外省,应该也没那么快回来。
裴池和我一样,没有妈,不过不同的是裴池他爸没有给他找后妈,给了裴池父爱,也给了他母爱,虽然并不能完全替代,但他爸爸也已经尽他所能的给他一个家的完整归属感了。
放下两碗粥推一碗给低头看卷宗的陈警官,我道,“陈警官,我顺手给你也带了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用客气。”
他抬起头看了眼热气被氤氲塑,料袋上蒙上的白色雾气,圆珠笔抵着下巴开玩笑的说,“小姑娘可真费心,谢谢了,不过我可帮不了他什么,可别想贿赂我。”抬了抬下巴指向神色从始至终没变的裴池,“你劝劝他吧,脾气太臭了。”
我不由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微笑,“警官真会说笑,我可不敢用一碗粥贿赂人民警察。”
陈警官笑了起来,放下笔拿起卷宗放到一边,打开粥就吃了起来,倒是很自然,一点儿也不显矫情,吃东西的样子也很不拘小节,一看就是个性格爽快的。
我打开塑料袋把粥放在裴池面前,道,“吃一点吧。”
裴池不看我,双唇抿成一线,下颌紧绷,看着黑黢黢,从玻璃窗上映出模糊影子的自己继续沉默,冷漠的样子很伤人,仿佛我是他从不认识的人似的。
我没在继续劝他,只是看着白粥慢慢冷却热气一点点变淡,直到彻底冰冷。
看着冷掉的粥我动了动嘴唇开口道,“让你爸找律师吧,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真上了法庭你很可能会被判刑。”
“不用你说。”裴池哼了一声扭过头瞥我一眼,“你去找过那混蛋了?他没死?”
我看一眼陈警官,他已经懒得理会裴池了,并没有因为他恶毒的言辞而从卷宗中抬起头。
“我去的时候他还在麻醉中,人没什么问题,就是看着有点惨。”低头摆弄手指,叹一口气,我可惜的说,“我想揍他也已经很久了。”
陈警官手上一顿,抬起头看我,我回了他一个微笑,“不会也要拘留我吧?”
他摇头失笑,视线重新回到手里的卷宗上没有说话。
裴池斜眼睨着我,有些鄙夷,“你打得过他吗?别到时候还要我给你收尸,丢人。”
我耸耸肩,偏头看他,“你没见过我打架的样子,我要是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可厉害了。”
“嗤。”他不信的嗤笑一声,一脸轻视,“那你倒是发狠一次给我看看?吹牛逼。”
我无奈的一撇嘴,很郁闷很理所当然的说,“我也想啊,可是我怕。”
裴池愣了愣,回味过来不由怒目瞪我,“真是死性不改!”
“彼此彼此。”我忍俊不禁的笑,伸手故意戳了戳他脸上的伤口,“你要是改了死性,现在就不会害我陪你一起待在警察局了,啧啧,看这张帅脸都毁容了。”
裴池他疼的龇牙咧嘴,用没被拷的一只手挡开我,恶狠狠道,“你想谋杀吗!我蹲局子我乐意!没让你巴巴在这里陪我!”
我靠进椅背双臂抱胸不在看他,“好,你乐意,我也乐意,管得着吗你。”横了他一眼我拿出手机玩游戏,在不理他。
裴池气哼哼的,瞪了我一分钟但见我玩的不亦乐乎,又别开视线生闷气去了。
期间我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会盹,早上七点不到有人推门进来,听到说话声我才忽然醒来,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瘦高个的青年男人在和陈警官说话,放下一份文件话已经说完,见我看他他也只是瞥我一眼微微颔首阔步离开。
“这是周家拿来的受害人验伤报告。”陈警官点了点那男人放下的文件站起说道,“有什么话你们快点说吧,受害人家属下的律师函法院已经受理了,就等通知开庭时间,看来还真是个有些来头的。”他见怪不怪,笑着收拾桌上东西,“我差不多也要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