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清晨，天气有些阴沉。晚上陈楚月过来帮忙，让她回家休息了一下。
夏末很少有这样的天气，往常明亮的天空有些暗。沐清雪抬头，忽然发现昏暗的天空居然开始飘起了蒙蒙小雨。
伴随着轻微的凉风，让人的身体感觉舒爽多了。她在街边的点心店里给好友买了点早饭，便匆匆忙忙地往医院去了。
走进医院的大门，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叔叔住院一个多星期，沐清雪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好友陈楚月也垫付了许多。
还好房子已经卖掉了，虽然价钱有些低，但毕竟是现钱。她和买主商量好，等叔叔手术结束，再让他们多住一个月。
买房子的人也很通情达理，或许是因为价格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很痛快就答应了沐清雪的请求。
世上还是好人多，难道不是么？她心里有些感慨，带着希望和对叔叔的担心，心事重重地走进了病区大门。
“楚月，这是给你买的早饭，吃了再去上班吧。”她把点心盒放在好友手里，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叔叔。
陈楚月到卫生间里洗漱了一下，拿着点心盒微微一笑，“不了，我还是在路上吃吧。”
她拿起一旁的单肩包，斜挎在肩膀上，招了一下手，“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沐清雪不知何事，点头后随她走了出去。
“清雪，明后两天我要到F市去一趟。培训中心在那开了一个分支机构，我要去给那里的新老师做培训。”
其实，这件事情早就定下来了，只是陈楚月担心好友的情况，一直在和领导请假。
“哦，那我这里没事，你放心去吧。”耽误了好友的时间和工作，本就让沐清雪过意不去。美丽的唇角带着一丝丝微笑，在好友面前，她应该乐观才是。
陈楚月看着她，颇为担心地蹙眉。“好了，你就别硬撑了，周一就要手术，你这里没有人怎么能行？”
“我昨天和陈主任商量了，让她给我通融一下。所以，明后天我去F市做培训，周一一早我就坐早班车回来。”
H市和F市是交界城市，两个城市之间有快速公交，十分钟一班车，一个多小时也就能来回一趟。
“楚月……”沐清雪一听，歉疚地注视着她。好友来回折腾，无非就是放心不下她。感动再次浮上心头，她的鼻尖又有点酸了。
“哎，打住啊！”陈楚月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你总是动不动就流眼泪，真把自己当林黛玉了啊？”她还在打趣好友，其实是在安慰她。
沐清雪难为情地吸了吸鼻子，被她的样子逗乐了。
“等你手术了，我就在这陪你一周。你的情况稳定后我再去F市。余下的日子可都要靠你自己了，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啊！”
好友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助她，身边有了这样一位挚友，沐清雪顿觉安心了许多。
陈楚月又开导了她几句，转眼上班时间临近，于是赶紧跑着出了大门。
转身还不忘叮嘱她，“清雪，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加班，明天直接走了啊！”
才说完，风风火火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沐清雪注视着好友的背影，说好不流眼泪的她，眼圈又红了……
在走廊里站立了一会儿，倏地她又是一阵恶心干呕。女孩从沉思中乍醒，急忙捂着嘴奔向公共洗手间。
“唔……”
“唔……”胃里难受地不行，胃酸吐尽了也没有缓解。
好友心疼她让她回家休息，其实一个晚上她也没有睡着。除了担心就是严重的早孕反应。她曾经询问过医生，得到的答复是这种情况因人而异，估计和她的体质有关。
在洗手台前，呕吐缓解后，掬了一捧清水，洗了一下脸庞。她伫立着，望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面孔毫无血色，黑色的眸瞳里，映衬着一张无助受伤的容颜。
“沐小姐，你这是……”忽然，身后站立的男子一脸惊诧，她惊恐地转身发现了叔叔的主治医生黄医生。
“黄医生，我……”沐清雪表情慌乱无措，飘忽不定的眼神中，是对自己情况的刻意掩饰。
黄医生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作为医生的敏感，让他的剑眉紧紧拧在一块。
语气带着确定，而后严肃地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事情问你。”
说罢，转身走向走廊东侧的医生办公室。沐清雪跟在他身后，就像一个被抓现行的小偷，躲躲闪闪地小心随他进屋。
关上门，黄医生拿出一个纸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她低垂的眼眸，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后沉默不语。
“你——怀|孕了？”虽然他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但同样是临床医学五年制毕业。结合沐清雪的脸色和症状，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
“我……”沐清雪欲言又止，面对面容严肃的黄医生，她不敢也不能撒谎。
原本刻意隐瞒就不对，这个时候如果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女孩的犹豫纠结印证了黄医生的判断。他坐在椅子上，不苟言笑的脸庞就像冰山一样冰冷。
拿起笔，看着面前的文件夹，翻开后，在上面做了一个记号。
“既然是这样，那周一的手术就一定要取消。”他用红笔将手术表上的一台手术圈出，“等你的身体健康允许了，那再施行手术。”
“啊？”黄医生的反应早就在沐清雪的意料之中，可她却不能接受手术取消，这么严重的后果。
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雷声，雨下得更大了。天空更加暗沉，地面上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黄医生……”无力的眼眸因为无助而开始惶恐不安，伫立在窗边，出神地望着窗外。
思绪随着那白茫茫的雨线慢慢飘远，其实不用黄医生指明，她都知道孕妇做这样的大手术是绝对不可能的。
黄医生心情复杂地注视着她。而后无奈地说：“沐小姐，你真的不应该故意隐瞒身体的真实情况。”
“我——”沐清雪的眼眸空洞而哀伤，“黄医生，我知道全部都是我的过错，但请你网开一面，就当不知情，好么？”
她清楚，黄医生知道了详情，无论哪一条都可以果断拒绝。但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在叔叔生命的紧要关头，她自己——无足轻重。
女孩对自己生命的轻视惹怒了黄医生。他脸色一沉，怒道：“开玩笑？你知道么？你这样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也会给我们的手术带来很大的风险。”
“孕妇的特殊体质，怎么可能承受这么大的手术创伤和出|血？”
黄医生的厉声质喝，眼中是对沐清雪极大的不满。
“沐小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既然知道了，继续手术就绝对不可能了。”黄医生严词拒绝，沐清雪彻底无望了。
走出医生办公室，关门时听到了黄医生接电话的声音——
“嗯，嗯，是的，是有一位叫沐福根的病人……”
隐隐约约的，她也没有特别在意，关上门，望了一眼叔叔的病房，懊恼，悔恨，痛苦，伤心，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都是她的错，为什么会在紧要关头被医生发现她怀|孕了呢。
走进空荡荡的病房，叔叔沐福根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在他的床边坐下，抚摸着干瘦粗糙的手掌，清丽的脸上，一行晶莹剔透的泪珠瞬间流淌了下来。
嘴里轻唤：“叔叔，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沐福根因为用药的缘故，这段时间嗜睡的时间长了许多。
他紧闭双眸，仿佛听不见一般。氧气罩下，已经听不见他的呼吸声。唯独看到他那微弱起伏的胸口时，这才让人感觉他还活着。
时间，在悲伤失望中静静流逝着，她又没有了主意，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才好……
拿起手机想和好友通电话，可拿起后又放下了。自己的事情已经够麻烦她了，所有的事情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她的神思还是有些恍惚，窗外，大雨磅礴着，她怔怔地注视着窗外，昏暗的天气从早上持续到了下午。
心累，身累，无助，悲伤……
胡思乱想的时候，她都没有意识到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浑然不知的她，身侧站立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男子缓缓开口，客气地说：“沐小姐，能请你出来一下么？”
她浑浑噩噩地抬眸，木然地打量着病房里的陌生人。
这是一个中年人，五十岁上下，考究的深色西服，灰色的条纹领带让他整个人都格外庄重肃穆。
沐清雪疑惑地徐徐起身，水眸不解地注视着他。在记忆里反复搜索着这个男人的信息，但依旧是一无所获。
“对不起，请问我和你认识……么？”
中年男人和蔼一笑，礼貌客气地回答：“沐小姐不用紧张，我们的确不认识。”
“请你移步病房外，不是我找你，而是门外有一位老人需要和你聊聊。”
男人从容开口，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脸茫然的沐清雪，木讷地点点头，重复道：“老人？”
“是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她愿意帮助你，解决你叔叔的手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