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雪挽着丈夫的手臂，从VIP通道进去后，便坐在了欣赏效果最好，视野最开阔的位置。
H市的大剧院，是本市文化生活最集中的地方。每年承接了许多著名乐团的演出。
由于维也纳爱乐乐团在全世界古典交响乐团中的特殊地位，所以这难得的演出自然颇受追捧。
沐清雪手里的这两张票是陈贝妮给的，位置自然没话说，而且VIP包厢的隔断很好地保护了观众的私|密性。大多数的有钱人以及达官贵人们，都会选择这样的位置欣赏演出。
至于……
其中真正有几位能够听得懂，又有几位不是附庸风雅，那恐怕只有观众自己心里最明白了。
沐清雪很兴奋，因为这样的场合她是第一到。坐在贵宾椅上好奇地向舞台中心张望，只见各种乐器早已经准备好，只是乐团的演奏家们还没有入场。
她的心情出奇地好，双颊微红，心情激荡。相反，丈夫的一再沉默，她却没有过多地在意，心想：或许是因为他见多识广的缘故，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了。
叽叽喳喳，沐清雪少有的活泼，轻松快乐的语调，长时间地只听到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凌向东听着，剑眉却微微蹙起。舞台的灯光开始打开，观众席头顶的灯光却渐渐暗了下来。
随着灯光的变暗，凌向东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也愈发变得晦暗。他安静地坐在包厢内，眼眸深处出现的冰冷却开始弥散开来……
傻乎乎的沐清雪还是没有注意，她指着有序进入的演奏家，激动地说：“向东，这是要开始了吗？”
他没有接话，眼眸却一瞬不瞬的。凌向东的思绪似乎纠缠在了过去，又仿佛回到了现实。
往事和现实的交叉呈现，凌向东的脸忽明忽暗起来。只听见沐清雪轻快欢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却从未进入他的耳膜。
“这是我第一次欣赏这么高雅的音乐，向东，如果我有不明白的地方，问你好吗？”
“他们都入场了，呀，是不是指挥出来了？”沐清雪就像一只小麻雀一样说个不停，直到长久得不到丈夫回应，她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而望向身后。
只见，在黑暗中，凌向东的英俊的侧脸紧绷着，除了冷漠之外，估计就是冷酷阴寒了。
奇怪，刚刚用晚饭时，他还是那么闲适快乐，可为何才过了一会而，他的脸色就完全变了呢？
凌向东紧蹙的眉头中间竖起一座小山，坚毅的下巴透着冷寒。他紧紧抿着嘴唇，似乎在刻意隐忍不发，丈夫这样的表情，让她慢慢地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她这才意识到，或许，今晚的演奏会并不是一个好提议。
她是不是又在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向东，向东……”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可丈夫依旧沉默不语。捉摸不透的凌向东，让刚刚还是欢欣鼓舞的沐清雪永远无法猜透。
她难堪地自言自语了那么久，突如其来的冷漠更是让她措手不及。
她低垂着头，试图缓解这让人难受的尴尬，她想寻找两人间的话题，不知为何，一句话没有说完，彻底激怒了他。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得欣赏，只是觉得既然你喜欢，所以想让你开心一下的……”
“我喜欢？”他眉毛一挑，凌向东|突然的语气让人心惊胆寒。
显而易见的是，这个男人生气了，不管舞台上演奏着何种动人的乐曲，似乎都不能平息他的火气。
可蒙在鼓里的沐清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怒了他，他那恼火的神情和语气，让她又有些害怕起来。
蓦地，他一下子拉起沐清雪的小手，强拽着就拖出了包厢。台上，演奏家们正在忘情的演奏着优美的古典乐，台下，怒气腾腾的丈夫压抑着怒火，隐忍着，囤积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才开始就离开了会场。
意识到这不像是开玩笑，惴惴不安的妻子战战兢兢地跟随着他的脚步，由于她穿的是高跟鞋，而凌向东的脚步又太快，于是她一个劲地哀求：“向东，慢一点，慢一点好吗？”
他完全不理会妻子的请求，粗|鲁地打开车门，“进去！”冷声命令道。伤心的妻子满心的欢喜变成我此刻的委屈，躲进车内后，只听见他走到驾驶座前，“老王，你下去，我自己开车！”
剩下来惊愕万分的要数他了，刚刚还在为凌向东的改变高兴，怎么转瞬间两人就爆发了这么大的冲突？
他自然不敢违抗老板的意思，乖乖下车后，只听到一声沉闷的轰鸣声，那辆豪华的宾利就转眼消失在了夜幕中。
车子快速地在道路上奔驰，转眼间就开上了高架。夜晚，路上的车子不是很多，但这辆性能一流，挂上档后宛若游龙般在车流里穿行。
一开始，沐清雪还只是乖乖地坐在副驾驶坐上不说话，但当她发现凌向东的车子速度越来越快时，一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手抓|住凌向东的手臂，“向东——”
快速行驶的轿车，将道路两旁的楼房树木迅速倒退，一晃而过的她，几乎来不及注意身旁的事物。
这无疑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飙车的后果很有可能是这一家三口都会丧命在这漆黑的夜晚。
沐清雪怕了，身子紧绷的同时，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车祸后血肉模糊的场景。她不能放任凌向东如此任性下去，她的腹中还是未出生的孩子。
“向东……”
“向东……你停车，你停车！”她试图阻止他的疯狂，声音更是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而凌向东呢，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完全麻木，他无法从现实和回忆中抽离出来，耳朵旁是沐清雪声嘶力竭的喊叫，可他的意识却在变得模糊……
“嘎——”
猛然间，一辆大卡车迎面开来，刺眼的前大灯照得人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啊！”沐清雪吓得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后，混沌一片的男人突然清醒了，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五年前那令人哀伤的夜晚……
惨烈，撞击，争执，后悔……
往事似乎又要重演，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人的快速反应，终于避免了另一场悲剧。
只见他熟练地将方向盘用力一扭，一个大幅度地转弯后，幸运地避过了即将迎面相撞的大卡车。
而车上的沐清雪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当车子快速冲下匝道，一路狂奔后，最后无力地停在了安静的河边。
几乎还没有等车停稳，沐清雪便冲下车去。她用手捂着嘴巴，到了河岸边就是一阵狂吐。
晚餐全部都被吐了出来，惊慌失措的沐清雪，此刻真是浑身僵硬，双膝发软。只见她的脸上冷汗涔|涔，毫无血色的小|脸是因为经受了巨大的惊恐。
这真的就是死里逃生，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和她的孩子简直从鬼门关逛了一圈。
而愣坐在车内的男人，眼神发直，似乎也刚刚从噩梦中醒来。两眼通红地捧住头，而后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须臾，他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踉跄着走到妻子身边，关切地问：“小雪，你和宝宝没事吧？”
他不问还行，一问随即惹怒了委屈至极的沐清雪。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是否因为孩子给予她的力量。
她一脸愠怒地瞪着他，随即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凌向东！你对我有意见，恨我，怨我都没有关系！”
“可你不能因为对我不满，迁怒于孩子，置他的生命于不顾！”
“如果刚才因为你的冲动和愚蠢，让宝宝有任何闪失的话，那你就会是千古罪人！”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朝他怒吼着，凌向东没有反驳，而是企图抓|住她的肩膀安抚她。
她用力猛地推开他，双颊气得绯红，发丝也因为刚才的惊心动魄而略显凌|乱。
她用手指着他的脸，“你太不负责任了！你有没有想过，车上坐的人虽然只是我和你，但却是三条人命！”
“如果发生不测，你让奶奶如何承受？”
凌向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一改刚才的冷酷无情，转眼间悲恸的眼眸深处，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苦和忧伤蔓延开来。
他狠狠地抽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压抑许久的秘密，在此刻间早已无法被他隐瞒。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五年前我做错了，五年后，我依然是一个罪人……”他不断地自责，往日里那个傲气凌人的男人，此刻正变得懦弱而又颓然。
沐清雪无法忍受他自己折磨自己，带着哭腔还是奔向了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将丈夫的头部拥入怀中。
“向东，你别这样，好吗？”
“告诉我，你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你的心底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苦痛，统统告诉我，好吗？”
凌向东用力地和妻子拥抱在一起，转瞬间，一个让人动容的男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见他满脸哀伤，轻轻地说：“小雪，你愿意听吗？我的过去，那不堪回首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