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可这话，我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的话本来就荒谬至极，而我也无须回应。
“你也别老惹事，到头来把我累得够呛！”小峰打了个呵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和之前那个热情洋溢叫我“姐”的面孔，简直不要差得太远。
所以，一直讨厌他，是有原因的。
“看来你当顾言城的狗，当得很爽嘛！”我皱起眉头，故意用恶毒的语气刺激他。
“还不错！”没想到他非但不生气，还笑嘻嘻地应承下来，“至少比在老家强多了！有好房子住着，好车开着，还有美女……”忽地，他就住了嘴。
我冷笑，不愧是那个女人的种！可以厚脸皮到如此程度。
“渺渺！”身后传来陆萧凡的声音，我皱起眉，还是转过了身，不觉呆住了。
他的下颚明显多了一道新添的疤痕，流动的鲜血不断往下冒，顺着他的脖子滴到他衣服上，新旧血印交织在一起，如此的触目惊心。
我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乒乒乓乓声，应该是他摔倒时发出的声响。
对他的愧又增添几分。
“渺渺！别走！”他抓住我的手，说话的语气几近哀求，“别走……”
而我又能说什么呢？我想找的，是女儿，而他怕的，是我跟顾言城一起去找女儿。
他终究，还是缺乏我爱他的自信。
欠他的，已经数不清，若是真在这个时候抛下他，恐怕这辈子我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宝灵……
“渺渺！”耳边突然传来另一个男人呼喊我名字的声音。
我有些恍惚，因为这个音的确很熟，却久未听过。
简逸达奔跑至我面前时，我整个人是懵的。
虽然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可他的变化却着实让我震惊。
他的头发依旧很短，烫成了很精致的小卷毛，皮肤黑得就像中非混血，还是偏非洲的那种，而且油得发亮，鼻子下面全是胡子，用时髦点儿的话来说可谓是山羊须，厚得连嘴唇都快看不见，整个人感觉像老了二十岁。
“嘿，原来你一直在漓城，为什么不联络我！”他咧嘴笑了笑，没有以往的灿烂，甚至显得沧桑。
我无言以对，因为无比的震惊已经让我暂时失去语言的能力。
“放心吧，你女儿没事的！”
原来，他也知道了。
“刚才警察厅厅长打电话给我，他们已经找到了孩子，很安全！顾少已经赶过去了，有他在，你还不放心吗？”
听到这话，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
还好，宝灵没事，否则……
简逸达向来都是无条件信任顾言城的，而我跟他那小小的插曲已经成为过往云烟，记忆也抹得差不多了。
陆萧凡越抓越紧，我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望他，他居然笑了。
“渺渺，听到没，宝灵她没事了！”
我这才看清，下巴划出很深的一道长口，裂开的肌肤不断流血，于是赶紧叫来护士，先带陆萧凡去包扎。
他真的很焦虑，也很紧张，当护士带他进医护室的时候，他的目光也紧随我，坐姿很怪异，仿佛我只要稍稍移动一下，他就会冲过来似的。
“渺渺，他是谁？”简逸达压低声音悄声问。
“我的未婚夫！”我一脸平静回答。
简逸达深深叹口气，而后沉默了。
“对了，戚芸还好吗？”我转头望向他。
听到这句话，简逸达突然怔了怔，似乎陷入惆怅之中，久久未说话。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当初他和戚芸本来就是露水姻缘，而今已四年多过去，他们怎么可能还会……
“戚芸也失踪了！”隔了许久，简逸达终于发声。
“什么？”我下意识地惊叫，一下呆住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她一个人在家的……”
在简逸达稍显混乱的描述中，我终于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原本的炮友变成了真爱，简逸达和戚芸正儿八经地谈起了恋爱。
可简逸达身边烂桃花依然不断，新的旧的接踵而至，他并没有特别在意，因为他早就习惯了跟女人搞暧昧。
戚芸很恼火，为此俩人经常吵架，简逸达从未服过软，每次都是戚芸来求和。
有一天，在俩人大吵一架之后，戚芸突然消失了，简逸达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两条杠的验孕棒，还在抽屉里翻到戚芸曾经的自然流产记录。
也就是说，戚芸曾流产过一次，现在是怀着孕消失的。
简逸达终于发现，自己给戚芸造成的伤害有多深，于是发疯了一般寻找，可戚芸跟我一样，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老家我也去过了，说戚芸就跟他们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也没说去了哪儿，我不敢跟戚芸父母挑明是我把她给气走了……”简逸达喃喃地说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悔恨与气馁。
而我的心，也有如撕裂般的难受。
戚芸身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作为姐姐的我竟然一无所知。
“她，她消失多久了？”
“快一年了！”说着，简逸达低下头。
一年时间……孩子应该也出生了。
我很清楚，在异地他乡一个人带孩子是有多辛苦，戚芸她为什么非要跟我走一条路？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断了和她的联系，是我太自私，太想逃避，没有顾及到身边人的感受……
“渺渺，戚芸她和你联系过吗？”忽的，简逸达抬头看我，眼神充满期望与忐忑。
尽管很不忍，可我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是吗……”他的目光一下黯淡，幽暗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伤。
我无语以对，只能静静地望着他。
相信戚芸也是对他完全绝望，才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悄悄离开。
戚芸的感受，我理解得比谁都深刻。
她和我很像，固执，感性。
她的离开，只是对俩人的未来感到绝望，而并非对他们之间的爱情绝望。
“你说她还能去哪儿？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为什么总会失去之后才会追悔莫及？
晚了……
“渺渺！”陆萧凡的一声轻唤，把我拉回现实。
他已经包扎好，下巴又多一大块纱布，整个脑袋差不多已经被裹得木乃伊的造型，而我却笑不出来。
他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狗，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就好像我是他唯一的依靠一般。
轻叹一口气，我牵住他的手，他突然就振奋起来，跟我十指紧扣。
简逸达没说话，目光深沉地望着我俩紧牵的双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简逸达愣了愣，随后掏出手机，他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我，然后按下免提。
“让她听电话！”顾言城的声音依旧强势与坚厉。
我忽的就紧张起来，伸手接过手机。
“是我！”
听筒里沉默片刻，呼吸声急促，我甚至能听到他吸气和呼气的重音，心跳越发加快，我已经有种快要撑不住的感觉。
“宝灵没事了！”虽然已经知道，可亲耳听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竟然更觉心安。
“她没受伤吧？我，我想跟她说说话！”语音的颤抖已经无法停下。
“她很好，现在还睡……”顾言城的话突然停滞，紧接着我听到手机落地的撞击声，而后便是有人在惊呼。
“顾先生！”
杂乱的脚步声接踵而至，那边变得很嘈杂，我有些懵了，完全不明白到处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给我！”在我发愣的时候，简逸达抢过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依旧用的免提。
“顾少怎么了？”电话一接通，他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简，简先生，顾总他被子弹打中胸口，刚，刚晕过去了……”
呼吸骤停，这句话犹如一记穿心箭，准确无误地击中我的心脏，疼得令人抓狂，却不敢声张。
显然，简逸达也吓到了。
“不是普通的绑架吗？怎么还会有枪？”
“是我们大意了！绑匪躲了起来，顾先生在抱起人质的时候，他突然跳出来开枪……”
“子弹伤到心脏了吗？”
“不确定，不过挨得很近！”
剩下的话，我已经全然听不见了，脑子里突然产生了很可怕的念头。
顾言城，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我彻底慌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像筛子一样颤抖起来。
“渺渺，镇定点儿！”陆萧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我却觉得难受，狠命地一把甩开。
“带，带我去见他！”我颤抖着抓住简逸达的衣领，声音几近变形。
简逸达凝神看着我，眼神不可捉摸。
“这里是离出发地最近的医院，安心在这儿等等，顾少很快就会被送来！”他扶住我的肩膀，我能感觉到他的双手也在颤抖。
“渺渺……”陆萧凡呆呆地看着我，面如死灰。
我这才惊觉，刚才在那一瞬间，我做了错误的动作。
可眼下，我已无力跟他解释或弥补，满脑子想的，全是顾言城。
我从来没有想过顾言城会陷入如此的险境，如果真的留不住他的性命，那我……
也随他而去吧！
那一刻，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