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上就成了一滩，我的内脏仿佛整个被掏空一般，虚弱得浑身发颤。
污物实在碍眼，想后退一步，没想到双腿酸软无力，无意识地就跪了下去。
膝盖尚未及地，右胳膊被强势提起，我略松口气，抬头一看，竟然是顾言城拉着我。
双眉紧蹙，薄唇轻抿，他的表情好像很不爽。
“爷爷，够了！”他的语气也很冷。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气氛越发压抑。
“哼，又心疼了？阿城，我警告过你，不许插手！”
“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有人闯关过？难得这个时候，我还能进行推理。
我注意到，他下垂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头，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愤怒，这是在为我鸣不平吗？
突然，顾言城轻轻放下了我的胳膊，转身就走。
刚升起的希望小火苗瞬间又灭了，理智渐渐回归，爷孙俩的对话让我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困境只能一个人扛。
“给‘勇士’奖励！”冷不丁的，顾山又冒出一句话。
司机点点头，抬手示意一番，又一个提着麻袋的年轻人走到我面前。
袋子一开，里面全是活蹦乱跳的小白鼠，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戚小姐，请给老爷的鹰喂食吧！”司机说话倒是很温和，可吐出的每个字都让人心惊。
没有任何工具，这就意味着，我只能徒手抓。
还好对这些小东西并不惧怕，为了不被抓伤，我把袖口放下来，遮住整个手掌，然后把手伸进了麻袋。
这些小老鼠十分精明，顺着我的手臂就往外窜，我只能不停地用另一只手将它们飞铲下去，而后迅速提住一只白鼠的尾巴，猛然向上一甩。
或许是察觉到鹰的气息，被我抓的白鼠惊慌失措，不顾一切想要攀住我的手臂。
没有丝毫犹豫，我蹲下身，提起它狠狠地往地上摔，白鼠瞬间就不动了。
这些小伎俩其实难不到我，家里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为了解肉馋，我都是逮粮仓里的老鼠做肉干。
微微松口气，我提起死鼠，缓步走到老鹰面前。
那只鹰静静地盯着我，它对我的兴趣似乎更浓些。
我偷偷吸口气，捻着死鼠的尾巴，递到了它的嘴边。
鹰头一歪，嘴喙在我手背轻轻摩挲。
疼，真的很疼。
在它蹭过的痕迹，是几条深浅不一的血痕。
如果，这张比刀尖还锋利的鹰嘴真要啄我的手，恐怕只需片刻功夫，我就会失去整个手背的肉。
人的心思还可以琢磨，禽兽的思维我实在猜不出，所以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无比紧张。
我咬牙忍住痛，尽管心里很害怕，可还是强迫自己保持这样的姿势。
还好，它没有做出更过分的动作，脖子突然一缩，叼住死鼠的肚子，张开翅膀飞走了。
危机终于度过，我暗暗松口气。
顾山突然站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和我想像中不一样，他的个子不高，估计就到我的眉间，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老头终于转身，和我正面对视。
这是个瘦小而矍铄的老人，相貌年轮很符合他的年纪特征，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霸气，眼睛尤其很亮，就像盯着猎物的猛狮，让人不寒而栗。
我慌忙移开视线，微微低头，望向了地下。
“戚渺渺，你一无家世，二无学识，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嫁入顾家？”顾山的话里带着很浓厚的不屑。
说真的，我并不失望，反而很高兴，他能问这些话，至少说明对我还感兴趣。
我微微一笑：“顾老先生，家世是父母给的，学识是积累的，可是只有胆识，是天生的！您刚才的测试，不就是想试试我的胆识吗？说明您很看重这一点！”
顾山明显愣了愣，可很快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哼，这也并不代表家世和学识不重要！”
“当然，我能明白，以顾总如今的地位，如果真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会有很多人会说闲话！可是我认为，顾氏集团在江城已经没有公司可以超越，不管是哪家企业千金嫁进来，都会是高攀，所以联姻对顾氏带来的效益并不大！相反，若我能以‘灰姑娘’的身份嫁进来，将会彰显顾氏一贯的用人方针，那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您不觉是这是对顾氏很好的宣传方式吗？”
来这儿之前，我设想过无数个顾山可能会提到的问题，如何应答也提前做了准备，所以能一口气便说出这番话。
虽然觉得自己答得很不错，可是顾山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这就意味着，还不够。
“你以为，我们顾家娶媳妇只会拘泥于江城吗？跟我们顾氏集团比肩而立的大公司有的是！而顾氏开拓更大的市场，联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说完，顾山抬脚跨出一步，作势要走的样子。
我的心一沉，没想到他会反将我一军，如果他真走了，那就全盘皆输了。
“可是顾老先生，江城以外的企业您能知根知底吗？您能保证他们不会对顾氏集团有所企图？”
听到这话，顾山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转头望向我：“你好像很懂嘛！”
我暗松口气，大声回答：“虽然我没有念过很多书，可是我学东西很快，也绝对会守家规！您不觉得，培养一个听话的自家人，其实比什么条件都来得重要吗？”
话音刚落，顾山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惊得树上的鸟儿飞起一片。
“戚渺渺，你倒是挺自信啊！”
我微微一笑：“没这个自信，还真不敢上您这儿来！”
他蹙眉望着我，眼神锐利得像鹰一样，盯得我头皮发麻，可我却强迫自己视线与他对视，尽管额头上已经冒出层层冷汗。
“那好，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顾山终于松了口。
“嗯，您请问！”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你和阿城，上过床吗？”
“上过，两次！”
“跟他时是人生中第一次？”
“没错！”
这话问得没脸没皮，我也答得糙，反正都到这时候了，谁也不怕谁。
“你是真心爱阿城的？”
“……”
我不敢乱答，答“是”显得太假，答“不是”那就是自己找死。
好好想想看，既然顾言城能拿到楚楠婚礼的视频，那顾山肯定也能找到，不管老爷子倾向于哪种答案，总之，说谎是绝对不行的。
迅速衡量出利弊，我一咬牙，硬着头皮回答：“不是！”
“不是？那为什么选择了阿城？”
“因为一个赌注！”
“戚渺渺，你倒是挺诚实的！”
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顾山果然什么都知道。
正当我集中精神准备下一个问题时，他突然扬臂一挥：“行了，先进去吃饭吧！”
我暗松口气，一摸手心，居然都湿透了。
跟在顾山身后，我小心翼翼地进了饭厅，顾言城已经坐在方桌前等候。
再见我，他似乎有些诧异，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坚持到现在吧。
吃饭的桌子不大，四菜一汤，居然都是素的。
胃很不舒服，即使如此清淡的饭菜，也无法抵住我想干呕的欲望。
可是在饭桌上，我不能失礼，只好端起饭碗，强作镇定地夹菜。
饭粒很硬，硬到牙齿根本没办法磨碎，我很怀疑这饭根本没煮熟，偷偷瞄一眼老头，他居然根本没吃，双手合拢，双目轻闭，一副气定神淡的样子。
靠，这老家伙……再一看顾言城，吃得倒是挺痛快的。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和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感觉，说不出的复杂。
“阿城，为什么选她？”
一口饭差点儿没喷出来，没想到老爷子这回询问的目标，居然会是顾言城。
“爷爷，是谁重要吗？”顾言城答得很冷，就好像跟老头有仇似的。
今天的顾言城有些奇怪，怎么说呢，还是头回看他吃饭这么猛，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明明味道就很一般嘛。
可是，还挺接地气的。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可以同意你们的婚事，不过也得答应我，两年之内，必须为顾家开枝散叶！”
顾言城不语，继续埋头吃饭。
我当然很高兴，于是冲着顾山甜甜一笑：“您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努力个屁，先把这关过了再说。
顾山突然睁开眼，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一眼：“戚渺渺，你很聪明！”
我微笑看他，没有回答，就当这是夸奖了。
“你生一个孩子，我给你一亿，生两个，我给三亿！”顾山喝了一口茶，很淡定地说出这么一句。
虽然根本没往那处想，可听到这个天文数字，还是让我心尖一颤。
光凭生孩子就能成为亿万富豪，这的确是豪门才干得出来的事，只是很可惜，我没兴趣。
孩子不是产品，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我虽然爱财，但也讲究取之有道。
更因为我曾经，就输给过金钱，所以听到这些话，心里多少有些反感。
“具体怎么操办，我不插手，只要别丢了顾家的颜面就行！”说完这话，顾山起身离开了。
房间瞬间静默，顾言城突然停下来，慢慢放下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