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把医药包递到我手上,我一脸茫然的打开医药包手忙脚乱的把东西一样样翻了出来。
大胡子看我捣鼓半天急的过来告诉我:“这个是消毒的,这个是消肿止痛的,你先拿这个给铮把伤口消消毒。”
我点点头,傅铮却对大胡子说道:“行了行了,先出去吧。”
“铮,你确定你没伤到脊椎?”
“我有数。”
大胡子一脸担忧的出去顺带把门关上了,我按照大胡子临走前的交代先给傅铮消毒,我拿棉签沾了一点消毒液拭在他的伤口处,傅铮扭动了一下:“唐雨,你不会温柔点?想谋杀亲夫啊?”
我吓得赶紧收回手再次轻轻的点涂:“疼吗?”
“废话,你试试看被个一百多斤的重物压着的感受。”
我小声嘟囔着:“我现在95。”
傅铮回过头眼带笑意:“你出息了?还是见不到我茶不思饭不想?”
“少自我感觉良好了,躺好!”
我看着傅铮的伤口触目惊心,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他到底有没有伤到骨头,我觉得他应该去医院拍个片子,可是我没敢提这事。
我总是会想到他在遗书中写得那些场景,那些绝望痛苦挣扎隐忍的时光,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其实他很抗拒医院的吧,看着如此强大的男人也会有想逃避的地方就让我心疼,我知道他不是怕疼怕接受那些痛苦的检查而是不愿回到那个环境想起那些过往。
我一边为他涂着伤口一边试探的问他:“后来,你是怎么好的?”
他的脑袋磕在枕头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开颅手术。”
我的手顿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是说扩散了吗?”
空气仿佛凝结,我不知道傅铮在想什么,只是他安静的趴在那不言不语,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开了口:“手术应该很难,癌细胞剔除了,算是很成功,但是也许随时会复发吧…”
我开始有些握不住手上的棉签身体也随之发颤,傅铮回过头蹙了下眉拿过我手上的棉签放在一边握住我的手:“傻瓜,我是说所有癌症都有复发的概率,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携带癌细胞,只是每个人的免疫力不一样,有的人能抗过去所以一辈子也不会得癌症。而且,癌症是有遗传因素的,你没听过吗,一般容易隔代遗传,我爷爷当年就是脑癌走的,但他那时候已经六十几了,大半辈子都过去了。”
“可是,你会不会以后…”
“不会!”他斩钉截铁的答道。
“你在,我舍不得走。”
他捏了一下我的脸蛋笑道,随后又用眼神指指那个托盘:“你不饿吗?”
我翻了他一眼:“是你饿了吧!”他笑得眉眼弯弯。
我把托盘端到床边,我们两个经历生死的人像两头饥饿的野狼一样。
吃到一半我突然想到什么对傅铮说:“对了,把电视打开,看看有没有火灾现场的报道。”
傅铮摇摇头:“死伤太严重不一定会报出来。”
想起他们的安危顿时食欲全无,傅铮摸摸我的头:“先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去医院找人。”傅铮伸手擦了擦我的额头,我对着床头的镜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脸被烟熏得和黑鬼一样,身上破破烂烂的像出来逃荒的。
我帮傅铮擦洗干净,问大胡子借了他们里面女员工的衣服进了浴室好好冲刷着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有好多处擦伤和摔伤的痕迹,好在并不严重,只是依然有些疼。
我洗好澡眼皮子渐渐感觉越来越重,上了床仿佛进入天堂一样,疲累的身体终于得到了安稳的避风港,可一闭上眼熊熊的烈火,漫天的伤患还是在我眼前挥之不去,虽然早已累瘫却怎么也进入不了梦境。
傅铮没法正躺着,只能侧着睡,见我翻来覆去的一把捞过我:“我以为你很累了,看来精力还挺旺盛的,怎么?在打我主意?”
我侧过身在黑暗中望着他:“我睡不着,后怕。”
“过来给我抱抱。”
我朝他那挪了挪,他把我抱在怀中:“刚才看到的那个胖子是我以前在美国认识的叫汉斯,他有个女友,十三岁就在一起了,那时候他是美国街头混混,经常跑到我们学校附近惹事生非,后来想找古尸麻烦,我们就是这样结识的。
我担心古尸那个情商为零的家伙会被欺负就找他约战,恰好那时候她女友一个答辩一直过不了,本来是出来打架的最后讨论起答辩内容来。
后来他有事没事就来找我,我就和他各种侃大山,他说他没上过什么学但想赚钱,感觉和我聊天能赚到钱,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是个傻帽,无聊的时候就跟他聊聊。
他有次说要带她女友去跑个小长途,几天后我看见他杵着个拐杖来找我说在路上出车祸他女友走了。”
我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傅铮,他吻了一下我的眉梢。
“后来那个胖子就一蹶不振,开始吸大麻到处泡妞,直到我回国,他说他也来中国吧,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感觉跟我回中国能赚到钱。
我当时就想我他妈又不是财神爷,在华尔街那两年赚得钱回国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这个傻帽还真的跟回来了。
再后来,你看到了,他开了这个私人花园旅店,外面那些花都是他一点点种起来的,他女朋友喜欢花,生前一直想要一座全是花的房子。”
我把傅铮搂的更紧,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你说,为什么人会死去,以前小时候我看星语星愿,看了很多遍,每次看见洋葱头快要消失的时候我都会大哭。
生命真的很脆弱,人类像蚂蚁一样。”
“我和你说这么多可不是让你认为人类像蚂蚁的,我是想告诉你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强大的自己,你以为少了谁就没法活了,实际上那只是你心中的一个执念,少了谁地球都会转。”
“傅铮,你说了半天是在给我心里建设是吗?你怕我明天…”
他把我搂的更紧:“无论怎样,记住,我在。”
我点点头缓缓合上眼意识渐渐模糊,迷糊中我似乎想起什么问他:“要是后面大家都误会你卖国求荣怎么办?”
我好像听到他说:“人往往只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然而脑子已经混沌一片无法思考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傅铮的情况好像比第一天要差,我感觉他有点轻微的发烧,正好我要去医院便打算让他一起去检查一下,他却说要留下来和大胡子谈点事情,我看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便也不好硬拖着他,他问我一个人行不行?我朝他露出个笑:“你昨天不是都给我做好心里建设了吗?有些事情该去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我只希望情况不要太糟糕!”
傅铮紧紧抱了我一下摸了摸我的脸颊:“去吧,我让汉斯手下的伙计陪你过去。”我点点头。
果不其然从昨晚到今天早上所有的新闻报道都没有出现火灾一事,傅铮一早已经让汉斯打听过昨天伤患的情况,据说严重的送往了市医院,轻伤都留在最近的一家三甲级医院。
汉斯的伙计先送我去往离火场最近的那家医院,医院里面乱哄哄的全是人,里里外外的病人和家属,哭声、谩骂、充斥在耳边。
我和汉斯的伙计从一楼问到三楼都没有问到什么熟悉的人,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担心。
出了医院我又开始给他们打电话,本以为他们还是不会有人接,然而当打到韦曼电话的时候她突然接了起来开口就声音兴奋的问我:“唐雨!你有没有事?”
我赶忙朝电话里说道:“没有,我没事,你们呢?在哪里?”
“我昨天和康迟蔚吵到后来就先出来了,所以躲过了一劫,但老秦受伤了,现在在市医院,我也在这,对了,你最好赶紧来一趟,你那个朋友董小琴也在这!”
我一听到董小琴的消息立马迫不及待的问韦曼:“她怎么样?受伤了吗?”
韦曼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你还是自己来看吧,越快越好,她这边可能需要手术,医生说要家属签字。”
我听到韦曼这样说脸色瞬间惨白一刻也不停留的拉着汉斯的伙计就朝他喊道:“快,市医院!”
汉斯的伙计把车子开得飞快,仅半个小时不到我们就一路杀上医院急诊,在混乱的人群中终于找到了韦曼,她看见我什么也没说拉着我的手腕就迅速带着我往楼上跑一刻也不停留。
等我们气喘吁吁的跑到楼上穿过层层人群时,韦曼才朝远处喊道:“张主任,她姐姐来了。”
我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中年医生正在和别的家属说话,手术室门口全是人,里面有好几个人在同时手术。
张主任迅速走到我的面前:“董小琴的姐姐?”
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