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横,索性直接挽住于韶南的胳膊,“是真的,江先生,我们已经离了婚,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无权干涉。”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夜风起,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于韶南脱下身上的风衣,罩在我身上,我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不用,你会感冒的。”
“到时候就麻烦你照顾了。”于韶南低低一笑,不由分说又将我裹紧了几分。
江宇的目光阴鸷的盯着我,“安安,跟他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我冷冷一笑,“再后悔,也不会比跟你结婚更后悔。”
彼时的我并不明白江宇话中的深意,就算明白,又能如何?
对于一个落水的人而言,于韶南就是那水上的一根浮木,哪怕浑身是毒,哪怕万劫不复,我依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抓住。
上车后,先送于怀瑾回家。
一向叽叽喳喳的于怀瑾此刻却一片沉默,我禁不住笑着打趣,“怎么,进了一趟派出所,人出来了,嗓子被拘留了?”
于怀瑾干干一笑,“去你的。”
复而又看了一眼于韶南,神情中隐隐带着几丝畏惧。
我有些奇怪,于怀瑾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跟于韶南也是一早就认识的,怎么这会看上去对于韶南似乎有些……忌惮?
我忽然想起刚才的那个男人,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被你打的那个男人是谁?”
于怀瑾无奈的挥挥手,“谁知道,没准是江宇的下属,想要巴结他的。”
且不说那个男人一身的气度,单看他手腕上那块H。Moser,就知道非富即贵。
“你这段时间还是注意点,尽量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
于怀瑾噗嗤一笑,“安安,你想什么呢?我不就不小心抓花了他的脸,一个大男人,还能跟我过不去?”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回到家后,于韶南直接进了书房,“你先去洗澡,我还有事要处理。”
暖暖的水流打在身上,绷了这么久的神经一下子放松,整个人是说不出的疲惫。
手腕处隐隐有些疼,我低头一看,原本的青色泛了紫,于韶南疯狂的神情在我脑海中一闪而现。
身上有些冷,我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开浴霸了。
换上睡衣,吹干头发,于韶南还没从书房出来,书房的灯却是关着的,我敲了敲房门,里面没人应声。
推开房门。
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窗前,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烟雾袅袅,他整个人都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看着,是说不出的落寞与孤寂。
我的心莫名的抽紧了几分。
“于韶南。”我听见自己有些艰涩的声音响起。
于韶南回首,一双眸子在夜色中极黑,极亮,定定的盯着我,眸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半晌,他掐灭了烟蒂,开了窗子,散去了一室的烟味。
“我洗完了。”
话刚出口,我忍不住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已经是瓜田李下。我刚才的这句话更像是暗示。
“我先去睡觉了,你早点睡。”一句话磕磕巴巴的停顿了好几次,才说完。
于韶南看着我涨红的脸色,叹息一声,“过来。”
我呐呐的走过去,他拉我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管药膏。
他伸手将我的袖口往上一卷,露出青紫色的痕迹。“抱歉,是我失态了。”
冰凉的药膏软软的化在手腕上,于韶南不轻不重的揉捏着,我盯着好看的侧脸,看他长而微翘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失了神。
大学的时候,于韶南选的是金融专业,跟我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一个边,为了靠近他,我硬是选修了一门高级微观经济学。
我觉得一定是我的目的太不单纯,连老师都看出来了,那段时间,课上点名最多的就是我。
我假借学习之名,几乎每周都有那么三五天往于韶南那儿跑,不得不说,于韶南的耐心确实不错。
再难的题,他总能用最浅显的道理让我明白。
那个夏天,我知道了罗伊恒等式,知道了谢伯特定理,知道了向量乘积须合法,但我却不知道他。
我解不开他这道世界难题,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答案。
“想什么呢?”
“你的答案。”一句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在于韶南有些困惑的目光中,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没什么。”
于韶南见状弯了弯唇,摸起桌上的半截香烟又放下。
“我不介意。”我急忙道,这里是他家,我住进来已是打扰,更不可能要求他为了我改变原来的习惯。
于韶南低低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发,“不早了,快去睡吧。”
“哦。”
换了个环境,我以为自己不会睡着,实际上,头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六点,准时醒来。
我去洗刷的时候刚好碰见于韶南从卫生间走出来,正在洗手。
一时间有些尴尬,于韶南却浑然不在意,指了指洗刷台上崭新的牙膏牙刷,笑道,“快洗刷吧。”
相通的牌子,相同的设计,唯一不一样的是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粉色。
恍然间,有种两口子过日子的感觉。
我撩了一把凉水拍在脸上,安乐,清醒点,你离了婚,一无所有,他怎么会看得上你?
“吃完饭,我送你去面试。”
我正往吐司上抹番茄酱,手一抖,一大滴酱汁落到了桌上,我慌忙拿过餐巾纸,擦干净桌子,没记错的话,于韶南是有轻度洁癖的。
“不用,我在网上查过了,这里跟地铁站挨着,我坐地铁过去就好。”
于韶南伸手,将我沾在唇角的酱汁擦干净,语调沉缓的说道,“刚好顺路。”
“你知道我在哪工作?”
于韶南慢条斯理将最后一口吐司咽下,方才道,“我那天开车碰巧看见你从南华集团出来。”
八点,准时到了公司。
前台小妹领着我上了三楼,我敲开了办公室的门,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白皙的皮肤,清秀的五官,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
“你好,我是安乐。”
男人放下手中的《醒世恒言》,看着我伸出的手迟疑了半晌,简单的一碰,如触电般立刻收了回去,“我是莫白,安小姐请坐。”
我察觉到,他在坐下后,状似不经意的抽出纸巾来擦了擦汗,又极仔细的擦了擦手。
“安小姐是应届毕业生?”
“已经毕业三年了。”
莫白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不知道这三年安小姐在哪里高就?”
我尴尬的搓搓手,“毕业后在东方集团做过一段时间的室内设计,之后就一直在家。”
“全职太太?”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离婚二字,对我而言,并不难以启齿,但毕竟也不是一件值得宣扬的事。
最终还是沉默了。
莫白放下手中的茶杯,“安小姐,如果你就是这么一只畏畏缩缩的乌龟,那么,恕我直言,你并不适合我们的工作。”
“你的问题跟工作并没有关系。”我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男人,明明长了一张正宗的小白脸,偏偏这舌头跟淬了毒一样,说话没来由的让人厌恶。
“没有关系?”莫白嗤笑一声,“你觉得助理的工作是什么?接接电话?写写材料?安排一些日程?”
我没有否认。
“如果仅仅是这些,那么我找一个高中毕业生,不,初中毕业生,他就能给我干了,我何必还要安小姐这样的名牌大学毕业生?”
说到名牌大学毕业生的时候,莫名故意咬重了这几个字,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