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韶南勾唇,漆黑的眸子含着淡淡讽刺的笑意,“他们想要,安乐,你就给他们吧。” 我心中一惊,给他们? “安叔叔生前不是因为投资慕安欠下了大笔债务,后期,慕安因为将于经营不利,已经破产,亏损资金高达三千万,房产抵押,安安,有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你何乐而不为呢?”
三婶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的煞白,“三千万。”
“不可能。”安志成冷笑一声,“江城现在谁不知道慕安已经跟森跃同时被收购,内部改组,更名安创集团,三千万的亏损,你蒙谁呢?”
“没错,慕安的确被并购,现在的亏损资金都由安创来承担,你如果愿意接手安创的话,我不介意给你,但是,现在安创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资金都是由南华投入,忘了告诉你,南华集团的负责人就是我,我投资安创的唯一理由就是安乐,如果安创换人,那么,南华立刻撤资,到时候亏损的可不单单就是三千万了,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
我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脸色煞白的三叔三婶,坏心的往上加了一把火,“虽然在咱们村人情重要,可若是没有法律的保证,我还真不放心,三叔,你们要是想要安创,那我现在立刻给公司的律师打电话,咱们将股权转让合同一签,也好让大家当个见证。” 安志成的脸色顿时变的无比难看,别说是三千万,就是三十万,也会让他们望而却步,原本三叔三婶家还算不错,特别是先前还有我父亲的帮忙,在全村也算得上家境殷实,可这两年,安志成大祸小祸闯了无数,每次,除了拿钱摆平,毫无办法,那点家底,早就被折腾的差不多。
四周的乡里乡邻议论纷纷。
“三千万,好大一笔钱哦。”
“可不是,这钱就算不吃不喝活到下辈子也换不完。”
“要我,我可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谁敢背三千万,咱们村的那个老王头的儿子不就是在外面欠了人家二十万,还不上,跳楼自杀了,这可了不得。” 陶叔轻咳一声,将手里的旱烟在石磨的边上一磕,“老三,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拿到了手也吃不下,当初志成既然给老大喊了路,也算尽了孝道,族谱除名是件大事,这也不是你们能担待的起,不如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各退一步,这安家大哥留下的财产还是安安的,但族谱上,两家人就此分家,各不相干,你们看怎么样?”
三婶忙不迭的点头,“我们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既然陶大哥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说别的了,全凭您做主。”
陶叔又看我,“小安,你觉得呢?”
“好,不过,我需要他们当着咱们这多人的面立个字据,族谱今日就此改名,明天我们就举行正式仪式。”
天色不早,我跟于韶南谢绝了陶叔留宿的好意,回到了先前住过的小宾馆。
里面的设施还是跟从前一样,简陋异常,所幸,早在来之前,就提前在车里准备好了毛茸茸的毯子跟厚厚的羽绒被。
铺上毛绒绒的毯子,又开了电暖气,所幸,房间不大,有一个电暖器也不觉得冷,只是,洗澡是不能了。
我换好睡衣,早早的就跟于韶南一起窝进了被子里。
开了手机,宾馆的信号并不好,我尝试了几次,信号都连不上,所幸就直接放弃了,公司有尚雨菲给管着,又有赵晓彤随时盯着,怎么也出不了大事。
于韶南眯着眼,靠在床头上,拿着一本厚厚的《华尔街风云》在看。
我靠在他身上,打开电子书,继续看那一本《剑寒九州》。
情节一步步推进,我的心也随着剧情的发展慢慢地揪成一团,今夜白对人心的把握可以说精确到了极点。
就算明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是主角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还是忍不住想看,也愿意看下去,一个个巧妙的计谋层出不穷,所有的人物形象都活灵活现。
在他的书中,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利益,金钱,友情,爱情,梦想所有的元素好像都不是书的主题,但杂糅在一起又构成了整本书的故事线。
他能让你真正的意识到,主角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主角的身上,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在我们身边一样。
他又是虚幻的,因为那是一个武侠世界。
也难怪飞讯为了得到这本书的游戏改编权,不惜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因为这真的是一本让人欲罢不能,拍案称绝的书。
一旦能顺利打开这本书的游戏市场,那么,可以遇见的是,国内的整个网游市场都将会赢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冲击,又或者说是变革。
于韶南见我看的入神,放下手中的书,“在看什么?”
“是《剑寒九州》,今夜白真的是一个天才。”我兴致勃勃的说,“你看,这里面很多情节真的是让人想都想不到,每一个角色都刻画的十分深入人心,但又不会掩盖主角的光芒。” 于韶南揉了揉我的头发,“如果是这样,那么,改编的难度将会很大,安安,书粉跟玩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用户群体,你想留住玩家,要还原的不仅仅是剧情。” “什么意思?”
“市场,推广,制作,他们都是一流的水准,就算是现在,在制作上,国内也没有哪个游戏能比得上幻兽世界,安乐,你要真想创造一个传奇,仅仅靠拿下《剑寒九州》是不够的。”
“你的意思是?”
“一流的技术需要一流的人才,想要引进一流的人才必须开出足够的价码,就算安创现在的注册资金不算少,但还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我明白这个道理,在商场人,手腕固然重要,但没有人,什么也不是。
“你真想让安创吞下国内的网游市场?” 我点点头,“没错,从一开始,这就是我的目标。”
他无奈的一笑,“等这件事完了,我会带你去看另一个世界,如果到时候,安安,你还是有这样的决心,再来拿下《剑寒九州》也不吃。”
另一个世界,我揣摩着于韶南话里的意思,隐隐有些懂,于韶南的家庭在江城只能算是上是中产,跟豪门世界没一点关系,他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打下南华集团的半壁江山,背地里注定会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我既忐忑又隐隐有些兴奋,忐忑的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接受,兴奋的是,一旦能接受,我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距离于韶南也近了一步。
因为这句话的关系,我一直没有睡着,整个神经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直到后半夜,刚迷迷糊糊的有了点睡意,就被于韶南推醒,“安安,该起来了。” 改家谱在乡下是一件大事,需要祭祖,而与寻常不同,这个祭祖仪式讲究一个早字,一般都会选在天亮之前,取祠堂门前三抔土,香炉之上五两灰,分发两家,同时,将祖上的牌位请出来,上香叩首,一套程序全部走完,最后,再去上坟。
我从车里拿出来早已准备的好的香火,纸钱,进了祠堂,陶叔早早的就将族间里的人在祠堂门口召集起来。
开了祠堂的大门,我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上,听陶叔大声念道,“维公元二○一六年十二月五日,岁在丙申,安氏儿女,会聚此处,扫墓立碑,焚香叩拜,彰祖宗之功德,表后世之虔敬,继往开来,泽被子孙。”
三叔一家与我一同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上了三炷香。
拿拂尘在碑上扫了三下,又烧了五道纸。
旁边有人端过来两杯酒,一杯给我,一杯给三叔,一同浇在了燃烧的火纸上。
陶叔继续道,“然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安氏第三十代孙安良财,第三十七代孙安乐,各自为家,各据其成,血缘犹在,情份已尽,自此,族谱分家,各无瓜葛,特奉安氏先祖,望祖宗恕罪。”
三抔土,五两灰,先是混在一起,随后,又分成两份,三叔一份,我一份,各自盛在一个白瓷碗里。
前面是陶叔抱着先祖的灵位在前引路,身后跟着的一行人都是族间里的外亲,我跟三叔跟在后面,彼此一句话都没有。
寒风呼呼的打在人的脸上,跟被刀子割了一样,生疼。
路也被冻得硬邦邦的,来往的村里人都好奇的打量着我们这一行人,隐隐能听见他们在小声的议论。
不过,议论的什么,我也不在乎了。
失意时,总会有人说什么公道自在人心,可在他们的心中,什么才是公道? 明明是我父亲留下的遗产,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风俗,差点被三叔一家夺去,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当然。
公道不在人心,能决定人心所向的永远都是利益,对自己的利益。
又有人递过来两杯酒。
我拿酒浇在碗里,在祖坟前用力砸下。
清脆的响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雪白的瓷碗碎成了几片。
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