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倏然一紧,他沉着脸不说话。
许俏俏定定地看着他,大抵是因为看到了苏忆雪那个样子,真的被震撼到了,心头忽然涌起的那股强烈的冲动,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牧野脸色随着她的注视而越来越阴沉,眼底也有掩藏不住的浮躁。
他忍不住从车的暗屉里拿出包烟,抽出一根衔在指间,摸出打火机正要点上,触及许俏俏的目光,神色又闪过一抹不明显的懊恼,随即将烟又给放回去。
“你还在车上藏烟。”许俏俏说了句,试图缓和下紧绷的气氛。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其实,她就是纯粹地想知道真相而已。
毕竟,那怵目惊心的样子,她很难想象会是他做的。
“就这一包,没抽过。”他说着,还特意给她看了下,确实是刚拆开的,里边整整齐齐,一根不少。
也就有段时间他俩在冷战,他心里实在烦闷得很,就去买了一包,可一想到她不喜欢,便就收起来了。
“偶尔抽一两根缓解下压力也是可以的。”许俏俏特别开明。
在烟酒方面,她其实从未限制过他。但他却是个很贴心又很有自制力的男人,这一点,许俏俏很感动。
君牧野却将烟盒又放回了原处,他稍稍降下车窗,几缕冷风灌进,将车内的沉闷也吹散不少。
他眼睛看向外边,冷峻完美的侧脸仍透着几分阴翳。沉默了好半晌,他才转过脸看她,幽幽开口:“你真的想知道?”
许俏俏点头。
君牧野眉心拧结,眸光凝着浓郁之色。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冷风不断灌入,车内也泛起了丝丝寒意。
他将车窗关得严实后,车内又恢复了一种凝重的沉闷感,他的声音也愈发低沉:“我让她吃了当初她给你下的药,命人将她丢到后街。她的脸,是我一刀刀划上去的,也是我让人给她换了药,既然她想做个疯子,那么我就成全她。”
许俏俏一脸呆怔。虽说有了心理准备,可听他亲口说时,仍旧被震惊到。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三个月大的时候就有过一次流产,我让医生全力保了下来。”
许俏俏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我要让她对着那个孩子,日日夜夜都无法摆脱掉的噩梦。”
许俏俏倒抽一个凉气。她觉得没有比这更阴损的了,那个孩子若生下来,对大人或是孩子都是一种折磨。
那个孩子的存在,无疑是时时刻刻在提醒她那永远抹不掉的耻辱,而孩子也难以抬头做人。说不定他们会互相憎恨彼此。
君牧野面色森冷地道:“只可惜,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七个月的时候,医生宣布是死胎。”
许俏俏心里却有种庆幸的感觉。也许,宝宝知道自己是不被期待的出生。
“你知道那个胎儿最后是被如何处理的吗?”他声音忽而低了几分。
“怎么处理的?”许俏俏心头隐隐不安,只能顺着他的话问。
“被装在罐子里,摆在房间里,最后,她把那个胎儿一口一口的给吃掉……”
许俏俏心脏猝然一紧,脸色吓白,“够了,不要再说了!”她听不下去了。
难怪,难怪苏忆雪看到他能吓成那个样子。精神的折磨与药物的摧残,能不疯才怪。
惹上君牧野这样的男人,活着,不就真的比死还难受么?偏偏,他还不让你就这么痛痛快快的死去。
她想起江芸说的话,她们现在,当真就是活在君牧野为她们制造的人间炼狱里,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
“许俏俏,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魔鬼的孩子,他也是个魔鬼,都应该下地狱——”
不!
许俏俏猛地睁眼,胸脯急剧起伏。她双眸幽茫地盯着天花板,眼里还残留着惊骇。
切割艺术的吊顶及精美花纹将她意识拉回了现实。
原来是个梦……
许俏俏长长的吁了口气,眼珠子转动了下,不期然与一双幽邃漆黑的利眸,宛若蛰伏在黑暗中的兽瞳般,神秘,阴鸷,危险而又隐掠杀性。
许俏俏呼吸骇然一窒。
“做噩梦了?”男人朝她伸手。
她下意识地往后躲闪了下,君牧野的手滞在半空,眸光微凝,“你怕我?”
许俏俏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她定了定神,连忙道:“不是,我是被刚才的梦吓到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过来。”
许俏俏怕他多想,便乖觉地挪进他怀里,小手抱住他的腰。
“做了什么梦?”
“我……”
她想敷衍过去,被他打断:“是因为白天的事吗?”
许俏俏想否认,他却道:“你刚才说了梦话。”
她微微一怔,随即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许俏俏抬眼看他,捕捉到他眼底的紧张。“是有点。”
君牧野下颚倏然抽紧。
“可是我不怕,就算你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我也不怕。”
“……为什么?”
许俏俏轻笑,伸手捏他紧绷的脸,“因为我知道你爱我呀。而且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君牧野,你以前说过,是我把你从黑暗里拉出来的。那么,如果有一天你又掉进了深渊,一定也是因为我。”
君牧野一瞬不瞬的凝着她,紧绷的脸部线条柔软下来,深邃的眸中有着动容的温柔光芒。
他搂紧她,心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许俏俏握起他的手,轻轻抚着,“你的手那么好看,那么优雅,我喜欢它牵着我的时候,好温暖,好有安全感。这双手,不适合沾染血腥。”
君牧野的心随着她一字一句的温柔化开。
“以后别再那样了,好么?”
亲眼看见他残忍的手段,说不怕是骗人的。可是,这个男人那么高傲,自信,可却又爱得那么小心翼翼,令她心疼不已。
他的手扣紧她的手指,手臂越收越紧,抱得她好紧。这个他爱了那么久的女孩儿,他都舍不得伤害她半分,他恨不得倾囊所有能力来保护她,爱护她。
他不想做令她害怕的事,但对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他控制不住愤怒,尤其在他差点儿失去她,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呢?
“嗯。”但他还是应了她。
……
温曼妮跟君瑾年订婚后,反倒是低调了不少。不拍戏的时候,都是陪着叶倩文逛街做美容或是去打牌。在叶倩文那帮贵妇圈里,她倒是做得面面俱倒,温柔贤淑,大方端庄,又是个大明星,一些贵妇或是她们的儿女还是温曼妮的粉丝,如此一来,便也给叶倩文长了脸。
人心也不是铁打的,见她这般孝顺,对她儿子又温顺听话,叶倩文心里也开始慢慢接纳了温曼妮。
回君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得知那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居然还是温曼妮从一大早便开始张罗起来的。
还没看出来,温曼妮这大明星竟然还有一手好厨艺。在饭桌上得到了君长天的赞不绝口,这可把叶倩文乐坏了。
许俏俏跟她这媳妇比起来,倒显得一无是处。
许俏俏本人也相当羞愧,想着自己每次来,除了吃吃喝喝,还真是什么都没能帮上过忙。
这人一被比较,自然就会变得主动积极起来。吃完年夜饭,许俏俏想要去帮忙收拾,被君牧野看出心思,他将她拉住,淡笑道:“这个时候才想要表现,不觉得太假了点么?”
许俏俏闻言,恼羞成怒地抡拳捶他。可恶!能不拆她台么?
接收到媳妇儿的抗议,他笑着安抚她:“我老婆是娶来疼的,不是当佣人的。”
许俏俏又暗自掐了他一把,说的什么话呢,人家那叫贤惠,到他口里就成佣人了。
她抬眼朝温曼妮那边看去,她仍兀自忙着,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好了,别忙活了,都过来吧。”君长天在客厅叫道。
他们全都聚到了客厅。君长天分别给两个儿媳妇一人一个大红包,不分彼此的待遇。叶倩文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也掏出了事先准备的红包意思一下。
气氛和乐融融。看了一会儿春晚,觉得今年的春晚有些差强人意,叶倩文便提议打麻将。
许俏俏和温曼妮陪他们打,君牧野和君瑾年在旁边看。
也不知是因为手气差还是顾虑到长辈,她们总是输,君长天似乎也看出她们的心思。这个时候,宝宝也不甘寂寞的在旁哭闹起来,君长天便过去抱他的大胖孙。
叶倩文见君长天去了客厅,便也跟着过去,让他们年轻人自个玩。
许俏俏见君牧野那摸牌的架势,一点也不像个生手,不用看一摸就知道是什么牌,她不禁好奇问了句:“原来你还会打麻将啊?”
“在你眼里,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吗?”
许俏俏讪笑着不说话。在她眼里,除了工作,他这个人完全没有一点业余兴趣爱好的呀。不关注除财经新闻以外的八卦,不爱看电视剧,除了必要应酬,没工作时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宅男。就喜欢呆在家里,唯一热衷的事情,大概就是床事了。
想着,许俏俏脸微红,怕被看出异样,又连忙故作若无其事,专注摆牌。
君牧野坐镇,几圈下来,许俏俏嬴得不亦乐乎,刚才输出去的钱都蠃回来了。
“大哥,不带这么玩的,都让一个人蠃了,还怎么打?”君瑾年故作抗议。
君牧野淡睨他们一眼,泰然的说了句:“我凭自己本事送牌,你们有什么意见?”
他们顿时无言以对。说话真的不要太嚣张了!
许俏俏听得红着脸笑得甜蜜。
好吧,既然要这么玩,那他也只好换个玩法了。
于是,四人麻将打着打着,变成了两人的较量,两个男人疯狂送牌对自己的女人。
但明显君牧野段位更高,许俏俏大获全胜,最后蠃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不玩了吧?”她弱弱说了句。
他们一致赞同。这麻将没法玩了,君牧野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君长天坐在沙发那边,看他们气氛融洽,脸上挂着满意的笑。这才是他想要的家庭氛围啊。
四人又坐回客厅,一边闲聊一边看春晚。
君长天又提了下宝宝取名的事,许俏俏说:“君斐然怎么样?”
“斐然……嗯,这个名儿好,君斐然……希望他的未来都能有斐然卓越的精彩。”
名字是许俏俏自个定的,君牧野是随她,大家也都觉得好,便这么定下来了,等春节结束后,就可以去给宝宝上户口了。
十一点五十九分,整个城市开始变得喧闹起来,烟花漫天绽放,将整个夜空渲染得犹如白昼。
“好漂亮啊!”许俏俏站在楼顶的花园,偎在君牧野身侧,望着绚烂迷人眼的烟花,此时此刻,她感觉心口也像有烟花落进,绽放出来的,皆是幸福的烟火,温暖着她整个心房。
“我觉得好好幸福。”许俏俏侧抬脸看他,明亮的笑眼里揉进了烟火星辰般的璀璨闪耀,迷了君牧野的眼。
他低头,在一片烟火星空下,拥着她亲吻,“我也是。”
正在这时,她手机响起来。
她以为是朋友们的祝福来电,拿出来看了眼,上面的备注名字令她心头猝然一震,眼眶跳跃着激动的光芒。
是小白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