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牧野的房子是指纹与虹膜识别,只设定了他和俏俏的。他们很担心他,可却不得而入。
这天,君瑾年和季远一起来到了景苑,用了最直接粗暴的方式,破窗而入。
进了客厅,昏暗的视线里,隐约见沙发那里坐着一抹身影。
他们进来的动静挺大的,可客厅里的人却恍若未觉般,一动不动地坐着。电视是开着的,上面正播放着一部连续剧。
他们面面相觑,慢慢走了过去。
“牧野……”他们唤了他一声,无动于衷。
等他们绕过沙发,来到他面前,电视的光线斑驳投在他身上,等他们看清他时,心头为之一震,整个人都呆住了。
君牧野的头发……全白了!
他们以为,一夜白了头只不过是一句形容词而已。原来人的情绪极端下,大悲大恸真的会白了头。
明明他们就在身边,他眼睛盯着电视,像没看见他们似的。
“……大哥。”君瑾年张了张口,艰涩的喊了他一声。
君牧野缓缓转过脸,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他开口,令他们有些意外。他声音听起来很正常,表情看起来也很正常。
“你……”
他们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开导他的话,可这会儿见他这样,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本以为会看到他伤心欲绝,消沉,颓废,自暴自弃……总之各种负能量的面孔。
“现在几点了?”君牧野问。
“六、六点半……”季远回答。
君牧野拿起遥控关了电视,起身。
“大哥,你要做什么?”
君牧野平静地道:“该做饭了。”
他们沉默。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诡异的现象完全不在他们意料之中,令他们一时无措,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
厨房里传来动响。他们仍呆若木鸡的站在客厅里。
“是我大哥的复原能力太强了吗?”君瑾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眉心紧蹙,一脸沉重。
他大哥的冷静自制一向强大得无人能敌,冷酷得无坚不摧般,可他们都知道,他外面那层坚硬的壳,就是为俏俏而筑,把他的壳拿掉,便是一身软肋,不堪一击。
如今他这个样子,真真有点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们不免感到心惊。
“我怎么看都像是大限将至的回光返照。”季远忧心忡忡地道。
君瑾年认同。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样沉重深痛的打击,他没有立即寻死已经是很强大了。他们倒宁愿他有点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像是酗酒之类,不吃不喝,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比他现在这样干干净净的样子要令人放心。
等君牧野做好饭,他们移步到餐厅。
君牧野自顾自地坐下来吃饭,也不招呼他们。吃完后,他收拾碗筷,然后上楼。
季远走进厨房尝了一下那些剩菜,很有水准,证明君牧野的味觉正常。
他们又跟着上楼。
房门紧闭,君瑾年上去敲门。才敲了两下,门便被拉开。
“大哥……”
君牧野皱着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俏俏……”君瑾年不知该从何说起。
“俏俏是我的妻子,而你也已经订婚,不要再惦记着她。”君牧野冷冷说道。
君瑾年愣了愣,解释道:“我不是……”
话没说完,君牧野却已经将门关上。
君瑾年一脸懵逼。
季远则在一旁脸色凝肃的沉思着。他刚才从门口窥视进去,房间整洁,隐约能看到墙上挂着他们的婚纱照。
这一切,平静得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君瑾年喃喃道,心里越来越不安。
回到君家,君瑾年把他的情况说给他们听,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然则,更不可思议的是,几天后,君牧野居然还回公司去上班了。
公司上下乍一见到他,无不诧异震惊。
他们的总裁,除了头发白了,依旧高冷,英俊,工作起来依然一丝不苟,冷静睿智,雷厉风行。
总裁跟总裁夫人有多恩爱,全公司的人,包括清洁大妈都知道。他们以为总裁会从此一蹶不振,却没成想他竟这么快就从打击中振作起来了?
可只有秦助理知道,总裁他病了,而且是病如膏荒。
就好比,总裁进办公室时,看到那一堆旧杂志,便质问他,“为什么还没有换新的?”
他以为,总裁夫人不在了,自然也没人会看那些八卦时尚了。他心头疑惑,但却立马叫人再重新订购。
又比如,每到午休时间,总裁都会让他订两份便当,点的菜依然是总裁夫人爱吃的。
又或者是跟总裁一块出去应酬时,若是客户携了女伴,他不允许人家喷香水。因为怕沾了香水味回去,总裁夫人会不高兴。
他还知道,总裁每次下班回去,都会顺道去买一份点心。是总裁夫人怀孕的时候最喜欢吃的那一家糕点。就更别提不经意看到什么漂亮的服饰包包之类的,都会买回去。
就好像以前那样,讨她欢心成为一种日常习惯。秦助理有时甚至会有种错觉,好似总裁夫人还在家里等他一样。
秦助理实在担心,私下将这些现象偷偷告诉了老爷子。
“大哥,这是新产品的代言人选,你过目一下。”君瑾年将一叠资料放在他面前。
君瑾年是替部门主管来的。君氏旗下大部分的品牌原来是俏俏代言的,可如今她不在了,新品又需要做广告,自然是得重新选人。
主管又害怕踩雷区,就先去找了君瑾年,想让他给提点一下。君瑾年接到家里电话,家里人对他这阵子太过正常的不正常反应表示很担心。
君瑾年起初也是提心吊胆,可渐渐地,他看到他在工作上,仍一如既往的能够一针见血的精准点出下属的纰漏与不足,跟客户谈生意的那种运筹帷握的睿智,胸前成竹的自信,他实在是无法看透他的真实情绪。
又或者是,像他昏迷的那十天,医生说他是逃避性的昏迷,那现在,是否也是一样呢?
他这样平静,大家也严谨自觉地对俏俏绝口不提。
君牧野面无表情地翻开,粗略浏览了下,随即翻回前面,那被主管刻意放在第一页的资料。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下页面,声音平板地道:“这个。”
君瑾年顺势看去。
“去掉。”
君瑾年愣了愣,似有什么要说,却又忍住了。
“行,那也我回头让下面的人安排个面试时间。”顿了下,他又道:“大哥,下班了一块回去吃饭吧。”
爸打来电话,让他劝他回家。君瑾年猜,他肯定是不会去的,但还是随口提了下。
“不去。”
在意料之中。
君瑾年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准备要离开,忽又顿住脚步,旋身,看着再度埋头办公的他,沉默了下,开口道:“偶尔也回来看看宝宝吧。”
君牧野无动于衷,恍若没听到似的。
君瑾年看了看他,见他半点波澜不兴,无奈的走出办公室。
S市近一个星期的天气都很不好,连绵阴雨。
今早能得出了个大太阳,可到下午又开始变天。
才五点多钟,整个城市便陷入黑压压的一片,狂风大作,有些瘆人。
气象局发出红色预警,即将有一场大暴雨。
街上行人脚步匆匆,风肆虐得人都没办法站稳。上班族也开始坐立不安,心焦得就想马上冲回家去。
而不到半个小时,暴雨便已倾盆而下。是前所未有的大暴雨,顷刻之间,街道上便已积起了水。
君牧野的车开进立交桥洞时,就被堵住了。一排排的车塞在那里,寸步难移。
这是一场罕见的暴雨,来势汹汹。没一会儿,雨水便越积越深,淹至一半车身。
这种形势容不得片刻的犹豫,很多人都打开车窗爬出来,各自找安全的落脚点。
君牧野回家心切。外面雨势很大,他却顾不得那么多,迳自冲了出去。
君瑾年其实是一直跟着他的,这会儿见他在雨里狂奔,他便冲过去拉住了他。
“雨势太大了,你这样很危险,先避下雨吧……”
狂风暴雨,连伞都撑不了。君瑾年也是浑身湿透了。
君牧野拧着眉,将他推开。
“你这是要急着去哪里?”老天爷在怒吼,君瑾年几乎是用喊。
“我要回去,她自己在家会怕。”君牧野喃喃道。
雨声明明很大,可是君瑾年却听到他的话,怔了下,回过神来,便又赶紧拽住他。
狂风肆虐,将树刮倒,周边有些店的招牌也被砸了下来,这样走在街上很危险。
君瑾年用尽了力气,实在拦不住他。
任性妄为的下场,则是第二天公司没见人影。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的总裁简直就是个工作狂,以前黏老婆,现在好似化悲痛为动力,把所有精力都投到公司里。
这么兢兢业业的一段时间,突然没来上班,自然令人担心。
君瑾年去到景苑时,果不其然,整个人烫得不行,赶紧打了120。
家里人听到他病倒了,都赶往医院去看他。
君牧野醒来,扫了一眼病房里的人,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俏俏呢?”
君长天闻言,眼眶顿时就红了,脸别过一边去,忍了下,却还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