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云熙一个激灵,立刻坐了回去,诸葛东云替她掩了被子,二人回过头来便看见慕空站在房间内,踌躇不安地不敢上前。
“慕空,你来啦。”陌云熙说。
慕空点头,他脸上没有面具,见到陌云熙朝他看来,他露出了一个苦笑,心里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与她不期而遇的那次,那时她说她叫花藤,她是认出他来了,故意不让他知晓她便是她吧。
那时他迟钝,不知为何她会救他,后来知道是她之后,他更觉得他欠她的,可能这一生都还不清了。
看到他略显木讷的尴尬表情,陌云熙也是感触良多,曾经他最是活泼,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处闯祸,如今却连说一句话都如此艰难,真是往世不可追啊。
两人相视无言的尴尬犹如一道寒流,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诸葛东云站起身来拉了拉陌落的袖子,递了个眼神给陌云熙,假假地找了个借口:“啊,我去看看有没有东西吃,我饿了!”
她俩一走,慕空更显得手足无措了。
“过来坐吧,你没受伤吧?”
“没,没事。”慕空结结巴巴的回答,扭扭捏捏的蹭到陌云熙面前,坐到了床榻前的一方矮凳上,他低着头,浑身不自在。
陌云熙抿了抿唇,他这性子,不知是何时变的。
“你什么时候加入雪狼骑士团的?”
“白沙城的时候,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和雪狼骑士团的关系,后来才知道。”
“为什么隐姓埋名,不和我们相认?”
慕空苦笑一声,说:“我们慕族终究是净月帝国的叛臣,慕姓的人早已被万民唾弃,我又有什么颜面和你们相认,有什么颜面面对你?”
说完,慕空的头垂的更低了,满嘴的苦涩。
“那又不是你的错,你何必要这样妄自菲薄,世人从来都是人云亦云,你的人生是为你自己而活的,慕空,我们这些人从来没有轻视过你,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朋友。”
慕空抬起头,希冀的望着她,然后他又自嘲一笑,道:“朋友?云熙,我以为你是讨厌我的,若非如此,当初在崖底,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不与我相认?”
那时不言明身份,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纠葛,没想到会给慕空造成误会,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愿与他相见的。
“我只是……”
“云熙,若是说你和陌凌奕是彼此错过,那我们呢?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为什么后来就背道而驰相形渐远了呢?”
陌云熙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她不是那个与他有婚约的上官灵熙,不知道若是一切从来后,慕空和上官灵犀究竟会不会在一起,她只知道就她而言,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对慕空有过男女之间的情感,所以不管慕族做不做那些事,他们之间还是不可能。
“我知道,这是我的执念,你莫要放在心上,看到你和凤少主如此情深意切,我便知道你我是绝无可能的了,更何况,输给凤少主,我确实心服口服。”
慕空自顾自的又说了一堆,云熙觉得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其实在我知道楚公子就是凤少主的时候,我就死心了,毕竟他为了救你可以毫不犹豫的剐血救你,在我眼里,他和陌凌奕我自然是更愿意输给他的。”
陌云熙一头雾水,问:“他何时剐血救我了?”
慕空征在那里,心里翻腾了起来,“怎了,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陌云熙反问。
“凤少主没告诉你双生花的事情吗?”
“双生花?什么事?他没有说起过。”
慕空喉咙好似被卡住了一样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那时他知道她便是陌云熙,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救她的,那么是不是就有可能得到她的心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至始至终凤楚央都没有告诉过陌云熙双生花的事情。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可笑,可却没想过这么可笑,他以为是因为双生花,陌云熙才选择的凤楚央,他着实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云熙,你还记的那时在崖底,你为了救我中了双生花之毒的事情吗?”
陌云熙自然记的,点点头说:“那时还多亏了你和慕月救了我。”
慕空颤抖着声音说:“哪里是我和姐姐救了你,那双生花的毒是没有解药的,那时你中毒昏迷了,姐姐告诉凤少主,双生花又名情花,是没有药石可解的,想要救你,唯有取深爱你之人的鲜血为你解毒,凤少主二话没说就要救你。”
“我清楚的记得,姐姐拦住了他,要他考虑清楚,如果他打算救你,而你又没有爱上他的话,那么他之后每一个月圆之日就要承受噬骨之疼,那种疼痛非常人能以忍受,犹如万虫啃咬,生死不能,而他听了之后,竟然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剐了自己的血去救你。”
“那时我和姐姐以为,你与他是情义相通的,他怕你担忧便没有告诉你,现在想来,其实那时你心里的人应该还是陌凌奕,凤少主他……”
慕空叹了口气,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输给这样一个可以为心爱的人做尽一切却不说一个字的人,他真的觉得心服口服。
陌云熙的脸骤然雪白,嘴唇怯懦着,眼睛里的泪珠不停的滚下来,她的头和肩膀开始颤动,两只手紧紧的互扣着,手也在抖。最后她抬起湿糊的脸,两只血红的、汪着泪水的眼睛盯着慕空,定定的说:“原来是这样!”
是的,从前不知道,许多事情便犹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如今知道了仔细一想,便相通了其中的关键,似乎每一个月圆之夜,凤楚央的确会消失,陌云熙记得最清楚的有两次。
一次是红崖山脉,她和天狼等了他一夜,他回来的时候明明是那么虚弱,却还是装作如无其事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毒发吧。
还有一次是在蛇人族,那一次美杜莎拦在那里,她明明就和他只隔了一个转角,她却依旧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忍不住问自己:陌云熙,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明明那么明显,为什么你就没有早点发觉。
凤楚央,你是有多傻啊,你这样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你让我情何以堪。
双手抹去脸上的泪痕,陌云熙露出一个笑脸,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问道:“我这样可以吗?我要去看他,不能让他看出来我哭过了。”
说着她便掀开了被褥下了床,慕空眼明手快的扶住她,“他还没醒呢,你现在去也只能看看他,你先躺着养好了再去。”
“我怎么能不去,怎么能,若不是你告诉我,到今天我都被蒙在鼓里,他究竟为我做了多少,为我承受了多少,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要去看他,哪怕只是看着他,我这里也会觉得安心一点,慕空,你带我去看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陌云熙声泪俱下,话说的语无伦次,满心的就只有一个要求,她要去看凤楚央。
慕空艰难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陌云熙往凤楚央那边走去,这份他执着了大半生的感情,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决定要放下了。
凤楚央对陌云熙的爱,他自叹不如。
凤楚央躺在那里,好似睡着了一般,他伤的极重,美人鱼族的牧师能力不足,只能靠药石慢慢护理。
陌云熙看他安静的睡着,眼泪又扑簌簌地往下淌,伸手触摸他的脸庞,她甚至能够想象,那么多个满月的日子里,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痛楚,是多么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