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七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这个薰衣草花田被他走到了尽头都没有看到江心和的影子。不,是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他自己倒是不怕,怕的是等那姑娘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荒郊野外的话一个人抓瞎。
“江心和!”
回应他的除了远处那一片灯火通明传来的人声外,便是周遭寂静的虫鸣了。吱吱吱叫的他头疼……
“你不出来我不管你了啊!”
不知为何,似是心灵感应一般,庄隽栖觉得她就在附近哪躲着。可是喊了半天,人家愣是拿你当猴耍。
给他一种,你乐意叫你就叫你的,反正我不理你的感觉。
在她面前,从欠她的那一刻起,就算是没了尊严。
附近有个不大的水塘,周遭杂草旺盛,怕人躲着,他环着走了一圈也没看见哪里有人。
最后失落道:“江心和我真生气了,数到三你不出来我就走了。”
无人应答。
“一。”他两个数字之间至少停了十秒之久:“二……”
三四五六七八九也过去了,就是不见有人出来。
张嘴说:“十。”
话音未落,脚边滚来一颗不小的石子。庄隽栖顿时气意全无,弯腰捡起来搁在手心里弹了几下,口气轻巧:“出来吧?”
杂草堆里果然冒出颗脑袋。
声音是被一层布料覆盖后的结果,听不出悲喜:“你怎么知道?”
七哥朝人走去:“我耳朵比较好使,听见这附近有人喘气。”
江心和本意是笑,却最后演变成了哭腔:“呜……”
“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伤口了?”庄隽栖快走两步,轻轻拿下了她的口罩,虽然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什么东西,但他知道她左脸有一大片狰狞的擦伤。用嘴呼气,他轻轻送了几口凉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别说了。”
她难得乖巧点头,又想张嘴说什么来着,赶紧憋了回去。
他懂,所以回答:“不丑。”
只要喜欢的人觉得你美,就算你不美,也是最美。
两人踩着草往小路走去,庄隽栖像牵一个小朋友似的温柔体贴:“我说婚礼好玩吧,有没有觉得开心点?”
江心和摇头,毫不犹豫的否定掉。
“饿了吗?”
“嗯。”
“困了吗?”
摇头。
“我带你回去吧。”
“嗯。”
她像个小哑巴,庄隽栖不仅不觉得烦,甚至觉得新鲜感爆棚。
周围太静,就这么走未免觉得无趣还略显尴尬。
从不对人妥协的七哥,还真是第一次萌生调节气氛的想法,所以他一路像个话篓子,出声不断。
“你下次想玩,提前跟我说,我一定会让你去的,但是不许这样不吭声就消失,我会担心知道吗?”
“嗯。”江心和应完拍拍他的肩旁,示意他看自己。然后两只手像是作法一样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庄隽栖想了一秒钟,立马会意:“夜店不可以。”
她蹙眉,连带鼻孔都险些放大,任谁也看得出来她这是生气的表现。随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希望对方能够心软。
“想听音乐回家我给你放,那种地方不可以去!”这事不能妥协,又不是什么健康的场所去一去,玩一玩。
江心和叹气,一个人走在最前不理人。
以前做狗仔的时候,那种地方她经常去,虽然自己不乱来,但玩久了隔段时间就想进去看看。上次去gay吧就没去成,被他给逮了出来。
庄隽栖不明白她一小姑娘整天吵着去那种地方干嘛,见人生闷气,他心里也不好受,说不妥协还是会向人靠拢:“这样吧,等你好了,咱们和璨爷他们一起去,还有珑珑。”
本想点头来着,在听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摆了摆手:“NO。”
大有一副“她去我就不去”的架势。
不愿意就算了,此事搁置。
他重新提起了自己的妹妹:“珑珑本性不坏,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刚去他家的时候,江心和确实是事事忍气吞声,几次被庄珑闹腾都没有真的生气。
那时候有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再加上庄隽栖帮她太多,所以骨子里的性格在他家里已经不敢有所表现。
所以他妹妹闹劲再大,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害。
这种局面改变于江心和父亲死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敏感,脆弱。
骨子里的自尊无所畏惧地被激起,对于珑珑的一再挑衅,她也有了反抗的理由和脾气。
庄隽栖毁了一个正常却自卑的江心和,换了一个失常却拿自尊当饭吃的她。
不只是庄珑,任何一个试图伤害她的人,她都会毫不退缩的还击。
就像对待她那个不要脸的后妈一样可恶。
他说希望她们好好相处,江心和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
但她会顾及这个对她温柔的男人,所以还是艰难补充道:“我可以,前提是她不要……惹我。”
庄隽栖笑她的严肃,真是一点亏都不乐意吃,这他就放心里了,走到哪不会被欺负就行:“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嗯。”
“但是你心里明白,她找茬是因为我对你好,是不是?”
“……”
他知道她在听,所以继续道:“你会这么认为吗?”
江心和手心攥紧了衣服的下摆,他只是刚好想要拉她的手,偶然发现了她这一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小动作。
也许大概可能是紧张,他觉得:“松开,我牵着你。”
“嗯。”
快走到婚礼场地的时候,庄隽栖看到项锦璨站在篱笆门口:“看你面子多大,璨爷亲自迎接呢。”
“不信。”
“不信你问问他。”
项锦璨听见他们的谈话笑了:“是啊,我专门等你们回来呢。时候不早了,里面基本结束了。”
“新郎新娘呢?”
“老板给他们放假,两个人已经去度蜜月了。”
美国人动作就是快,庄隽栖笑笑不语,而后问道:“珑珑呢?”
“先回酒店了。”
他没说娄誉的事,因为压根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坐我的车走吧,今晚怎么着,去我那还是回酒店。”
七哥看向旁边的江心和,见她不语,便懂了意思:“酒店。”
“你小子可以啊,这都能悟出来?”
“别小看你哥我。”
项锦璨笑着转身,他站在这里本是看风景而已,顺便等着还在里面磨叽的妻儿,谁知道等来了这两个人。
艾艺侬一手提着碍事的长裙,一手牵着还在吃冰淇淋的儿子,额头已然冒了细汗,显得有几丝狼狈。
“叔叔你快把他弄走,冰淇淋掉我裙子上了!”
项锦璨早就看见她大腿部位的那一坨阴影了,扯了儿子到自己身边,拿了一旁桌子上没用完的湿纸巾先给姑娘擦了裙子。
然后才是儿子那小猫脸,不知道是他自己吃还是喂衣服吃,搞得哪里都黏糊糊的。
怪不得惹得他妈烦了。
不过他不烦,即便脏,也看不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对儿子,他是有足够的耐心,信心和恒心,来要求,教育,和陪他成长。
初为人父,他稀罕还来不及呢。
完事艾艺侬抱了儿子坐在副驾驶,七哥跟江心和老实坐在后座不言语。
最后还是项锦璨打破了沉默:“隽栖最近有空的话多留意金三角的资金动向。”
“出什么事了?”
“怀疑项锦珲通过地下钱庄洗钱,基本就在你那块了,我要明确指向他犯法的证据。”
“行,我交代下去。”
本是他们二人间的普通对话,艾艺侬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七哥的身份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可是这些话听在江心和的耳朵里,便成了刺耳的污言秽语。她甚至不顾撕裂伤口的剧烈疼痛大喊出声:“啊——别说了!”
Dicky第一个被她吓到,当时就哭出了声。艾艺侬心烦,但致力于哄儿子也就没说什么。
庄隽栖知道江心和的忌讳,首要工作就是安抚她的情绪,看着渗血的伤口,他有些心里交瘁,想用手抚摸,却又无从下手,最后只一句:“对不起……”
然后她就开始哭,咸涩的泪水划过她脸颊的伤口次痛难耐,她却只是简单的皱着眉头:“求你别让我听见这些东西……我会恨你的……”
极度好奇的艾艺侬转过头顶的后视镜,这才看到她脸上那一大片交错纵横的伤口,有些骇人,便不再多看。
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好在儿子止了哭声。
项锦璨这才说话:“江心和。”
“嗯。”璨爷对她有恩,再加上不怎么熟络,所以是这车上唯一能镇住这姑娘的人。
他开口有些严肃:“车上没有外人,你老实告诉大家,对隽栖,是什么样的感觉。”
“……”
“你真的恨他吗?如果没有他你还能坐在这里吗?没有他你母亲的骨灰能安葬吗?没有他你父亲只能被活活打死,而你也逃脱不了被糟践的命运。”
他说话难听,句句戳进江心和的心窝里,但这全都是事实。
她不想吭声,也不敢吭声,可怜兮兮的看向庄隽栖求助。
七哥心软:“好了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