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妈赶紧跟在两人身后，柳素心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只把如烟直接带到自己的闺房里去。
“烟儿，这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些家丁打扮的，是士兵吧？”柳素心毕竟比兰岳多吃了二十几年的饭，见多识广，眼睛毒辣得很，方才只一眼，见那些家丁走路如军队训练出来的，举手投足间一板一眼的，就知道是什么类人。
“嗯。”如烟低头，捧着一杯热茶轻啜着，并不想多言。
“不想跟姑姑说说？”柳素心却没像往常般让她轻易揭过，追问道。
“姑姑，这事儿我今日不想说，也不是时候，改天吧。”如烟无奈一笑，眼底带着浓浓的落寞。
柳素心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再多言此事，用杯盖拨了拨手中茶盏，轻啜一口茶，在雾气缭绕中突然道：“那我们就聊聊你的婚事吧！”
如烟一吓，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手忙脚乱的放下茶杯，嗔怪地看向柳素心：“姑姑，你不要这般吓人好不好！”
柳素心许多年前便搬离了柳家大院独自出来住，与本家也极少往来，情分是越来越淡薄了。
如烟自小母丧，从小便喜欢黏着柳素心，出门总会到西厢小街来看望她，虽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居多，但两人的情分也亲如母女。
但自从三年多前，如烟突然昏迷不醒，柳素心便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直至她醒来，俩人间的关系更加亲近，如烟开始比以前多话起来，也愿意分享她的心事。
柳素心一生不曾嫁人，也将如烟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般疼爱。
“我这般关心你，怎么就成了吓你了呢？”柳素心瞪她一眼，拿着自己的手绢过去给如烟擦了下溢出洒在手上的茶渍，便将那双白玉般秀气滑腻的小手抓在手中把玩。
俩人间这般亲昵的靠在一起，如烟还是有些不习惯，想缩回手，却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僵笑着问：“姑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给我爹爹当说客来了？”
柳素心抚摸着她的手，见她左手食指上两道明显的疤痕，还带着新长的粉红色，正要询问，闻言放开了她，轻叹道：“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当他的说客，如今我与柳家的关系，也只是与你的姑侄关系罢了。”
似触到她的伤心事，如烟有些愧疚。“对不起，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她这个“外来”人不甚清楚，且柳家宅子中的人也讳莫如深，让她胡加猜测，不经意间说错了话总会让人不自在。
“我的事你不必担心，都这么些年了，什么都淡了。到了我这个年纪，已是半个身子入了土的人，往事前尘也可作古罢。只是姑姑觉得你这孩子心气高，眼光高，这周家的孩子与你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也没差到哪去，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柳素心突然一扫方才的低落，抓着如烟絮絮叨叨地说着周镜西的好话，闹得如烟一个头两个大。
周镜西的好，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那人啊，斯文俊秀，温柔体贴，还特别宠溺人。在她眼里，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哥哥更优秀的青年才俊了。
“姑姑，您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在我耳蜗里都种满茧是吗？”
如烟无奈的一摊手，作出无可奈何状。
“好好好~若是说镜西这孩子你不喜欢，那兰家那孩子呢？”
“兰家？”说到兰家，她自然也是熟悉的，但是姑姑突然说起兰家，却让她有些不解。
“你可别蒙混我，这些日子你人影也不见，兰家那刚回国的小子都快急疯了，光往我这儿就跑上了十几趟，可见那人对你可着紧得很。”
见姑姑一脸的打趣样，如烟当真是羞红了脸。原来说周镜西，也只是为了引出兰岳来。
“好了姑姑，这缘分二字，若是真有，怎么都逃不掉的。”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看兰岳这孩子也死心眼，打小眼里就只看到你，可你呢？心都不知飞哪去了，有时我都怀疑你是否有心的。”
“若是我无心，今日我可不在这里了。”
柳素心一愣，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眼里渐渐蒙上了雾水，却又强撑着转头用手帕偷偷揩了，回头嗔笑地一点如烟的额头，“得了得了，我横竖是已经说不得你了。你也大了，若是可以，姑姑希望你的婚事你能做主，不要像我这般……”
“姑姑~”如烟鼻头一酸，偎依进柳素心的怀中，抱着她的纤腰，似小孩子般撒着娇。
柳素心顺着她的秀发，似回忆如烟小时候的模样，对这个侄女真是疼入心尖里都觉得不够，“不过说到周家那孩子，现在重伤昏迷，听说也是因你的缘故，你回头记得备一份礼去周家探望一番。”
如烟心中一凛，她方才便想问兰岳这事，忍不住嗓子发抖，从柳素心怀中退出来，轻声道：“他怎么会被打到重伤昏迷？谁敢下这个狠手？”
“如今这吴地，已是山大王占山为王，你说还有谁？”
如烟突然从头凉到脚，冷得全身都在哆嗦。重伤昏迷！这是有多恨，才能下这般的狠手！
周镜雲不在了，果然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了，以后若是她站在周家这边，商寒煜会怎么对她？
她不敢多想。
从柳素心的公馆归来，如烟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在房中枯坐了一个下午，不知在想什么，黄妈见她气色不太好，冲了杯参茶，让小薇端进去伺候她喝了，躺在贵妃榻上歇歇。
傍晚时分，商寒煜到了半山别墅，如烟也没精神与他说话，商寒煜误以为她昨日骑马累坏了，不曾多说什么。俩人一同吃饭，见她只数着饭粒往嘴里塞，面前的菜却是动都未动。
商寒煜不动声色，待她草草吃完上楼去之时，便让孙副官将今日跟着如烟出去的几个侍卫兵叫到书房里问话。
抬脚上楼之时，见黄妈揣着双手在围裙上搓着，便示意她也跟上来。
“今日烟小姐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黄妈虽是司令夫人的陪嫁丫鬟，但这些年跟着喜怒不定的商寒煜，对他还是有些发憷，便有些颤颤惊惊地回话：“烟小姐先是去了洋行，买了些衣物跟西洋的小玩意，然后去了西厢小街，看完柳家姑姑，就回来了。”
商寒煜右手夹着支未点火的香烟在手中把玩，左手无意识的在桌面一下一下的敲击，“见了柳家姑姑？她们俩都说了些什么？”
“这……”黄妈有些为难道：“柳家姑姑直接将烟小姐带入闺房，二进房门帘外有两个丫鬟守着，奴婢进不去，也听不到。”
商寒煜有些烦躁的挥挥手，他还不至于不堪到要让手下人去偷听两个女子的闺房私语，“她今天只见了柳家姑姑？”
“还在柳家姑姑那遇到了兰家少爷。”
“兰岳？他去柳素心那有什么事？”商寒煜一听这个名字，从漫不经心到坐直了身子，双眼锐利如刀般直视着黄妈。
“打……打听烟小姐的下落。”
“嗤~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呵呵呵~柳如烟！我就不信了……”商寒煜开始变得有些暴躁，站起来在书房中走来走去，双手握拳，将那支香烟碾碎在手中，再气愤得一摔在宽厚的地毯上，转身往书房外走。
孙副官带了人刚要推门进来，两人正迎面碰上，孙副官来不及说话，商寒煜已经伸手将他用力一推开，暴喝道：“让开！”